玉窈道:“但,在下愿请先生相见。”
南宫身影顿了下,旋即回首,高抬眉眼,满是不屑:“你金枝玉叶,却来伺候我这个凡夫俗子,不觉得丢脸吗?”
玉窈风轻云淡,反而问道:“先生以为,一人与天下人,孰轻孰重?”
“一人如何能与天下人比!”南宫道。
“先生说得在理!”玉窈立刻附和,接着又问,“那一人之尊与天下人之命,又是谁更重要?”
南宫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冷哼一声道:“南宫山野村夫,如何能担天下人性命!”
玉窈嘴角轻弯,微笑嫣然:“先生说错了。如今天下乱局纷纷,生灵涂炭,而先生身负雄才伟略,正是治国之良才。可挽大厦将倾,匡扶江山正统。在下躬亲侍奉先生,正是侍奉天下人。在下不觉有耻,只觉得倍感荣幸。也请先生切勿推辞,赐在下一剂良方,救济天下黎明百姓!”
南宫听罢,一声长叹,仰望暮云感慨:“想我南宫身居于此,未能等来真龙,却遇上一只聒噪的麻雀。”
玉窈眉眼弯弯,笑意更甚:“先生,麻雀也能变凤凰,不是吗?”
南宫回眸望向她,目光越发深沉,许久后,甩袖入屋。玉窈紧随其后,德安也想进去,却被蒙冲拉住:“抱歉,你未曾求见,不能进去!”
德安刚要硬闯,又想起自己打不过,只能缩回院里站着,还不忘放几句狠话。
屋里陈设简朴,唯有书多。南宫与玉窈对坐,率先颔首一拜:“娘娘,适才冒犯了!”
玉窈眼睛一亮,好声问:“先生如何得知在下身份?”
“外面阉人年纪不小,惯是抬眼看人,却对您尊敬有加。只能说明你二人身份不低,京城里身份不低的阉人,不就只有宫里那帮太监了吗?”
南宫说完,眼皮往上一撩,露出一双清明深邃的眼,正色道:“娘娘,可还有疑惑?”
玉窈立刻起身,躬身一拜,掷地有声:“先生目光如炬,本宫不敢隐瞒。本宫身份乃是宫中的玉妃,名为玉窈,今日出宫路遇酒肆,听闻先生大名,特来拜见。还请先生为玉窈解惑,如何能解当今天下乱局!”
南宫又沉默了,世道乌烟瘴气,百姓名不聊生,高官只顾弄权乱法,他居于此,是想效仿先贤,得遇一明主跟随,革除朝堂沉疴旧疾,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清河晏。
然而金龙昏聩居于深宫,玉凰却愿展翅飞落草堂。识得他才华与抱负的,居然是宫里一个妃子。
曾言巾帼不让须眉,如今所见,确实不假。
南宫目光既定,正襟危坐徐徐而言:“娘娘,如今天下大势,慕容占七,而陛下只占其一,这其一还是由萧家与杜家操控。若娘娘想拿回这其一,只须引鄙人踏入朝堂。”
玉窈目色从容:“先生放心,玉窈早有此意!”
南宫满意点头,继续说道:“而剩下的其六,慕容珀占三,慕容麒、慕容衡、慕容彻各占其一。其中只有慕容麒在朝堂上有势力,娘娘只要除掉杜家,他的实力必定大减——”
未等她说完,玉窈立刻喜道:“先生果真料事如神,玉窈已有法子除掉杜家,欲召慕容麒入京。”
“不可!”南宫出声阻止,正色说道:“娘娘,贪多嚼不烂,慕容麒这一分,万不可贪图。慕容珀势大,早有吞并宜安之心。以娘娘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与慕容珀争夺宜安。”
“那先生以为如何?”玉窈赶紧问。
南宫道:“娘娘忘了,天下还有三分,不在慕容家。那新起的叛将唐阅,势焰正盛,已占其二。娘娘可为其正名从而拉拢他,再与昌原的慕容彻联合,共抗慕容珀。而剑州慕容衡与慕容彻素有嫌隙,娘娘可与他通传消息,给他攻打昌原的良机。届时慕容彻急解昌原之危,定不能顾宜安。而唐阅才受朝廷恩惠,也不会与娘娘争抢。”
“到时候,宜安就是娘娘的囊中之物。另外娘娘须记,慕容麒麾下计无伤乃是难得的良将,若能收为己用最好,若不能,必除之,未免养虎为患!”
“慕容珀经此一役,实力必定大减,娘娘可乘胜追击,将北丘也纳入怀中。”
玉窈听罢,不禁蹙眉:“现在,可玉窈手里无兵无将,如何追击慕容珀残党。再者,慕容彻等人如何甘愿看着玉窈拿走北丘?”
南宫却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娘娘放心,鄙人徒子蒙冲,虽然年少,但自幼膂力过人,且熟读兵书,我常与他用豆做兵,堆沙为城,演练攻守之势,可堪一用。至于兵力,娘娘,奉京城里禁军三百营,皆是勇武过人,何不纳为己用?”
“还有慕容彻等人,得宜安后,娘娘可用一道圣旨,将郯州赐予唐阅。郯州在昌原与奉京之间,原受昌原控制。唐阅不会放弃这块名正言顺的肥肉,势必与慕容彻相争,等他与慕容彻打至两败俱伤,娘娘再与慕容衡联手,除掉二人。”
“等到唐阅与慕容彻落败,天下已尽落娘娘手中,慕容衡困守剑州,穷兵黩武不敢松懈。届时娘娘只要广施仁政,天下万民归心,剑州自会不攻而得。天下大局已定,最后一分西夷蛮族岂敢再留中原撒野。”
言至最后,玉窈心中大为震撼,又是跪地一拜,声色激动道:“玉窈一生,父母弃,姐妹离,到此无亲无故,伶仃于世苟活,幸得今日蒙先生相救,指一条明路。玉窈斗胆,欲拜先生为父,与先生共享天下!”
南宫摆摆手,随性笑道:“娘娘,鄙人不过长你十余岁,可是折煞鄙人了。况且鄙人一生所愿,恰似良驹盼逢伯乐,姜翁苦等明主,如今娘娘到来,已是得偿所愿,别无所求!”
......
直至天黑,玉窈才回到宫中。她给了德安不少珠宝,说是犒劳他今日辛苦。又言自己贪玩,怕大皇子责怪,请德安为自己说说好话。
德安清楚她意思,笑着说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告诉大殿下。
皇帝慕容奕比她回来的还晚,醉意朦胧,拉着她一直说着宫外的舞姬歌姬是如何让人欲罢不能。玉窈本来想和他说说南宫的事,看他这样,直接一枕头把人砸倒下去,万分嫌弃道:“蠢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