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冰凉,刺骨的痛楚。
顾念倏然惊坐而起,冷汗涔涔,又被猛烈的光亮激得眯了眼。
“师兄你怎么样了?”
耳边是嘈杂的呼唤声,眼前是同门与师长关切的脸,此时才感受到知觉逐渐从身体复苏。
一种琢磨不清的怪异在脑海弥漫,他沉默半晌,问:“我是如何回来的?”
师弟回答:“半个时辰前你同我们告别,还未行至宗门,突然直挺挺倒了下去,可把我们吓坏了。”
顾念仰头望天,分明是阳光正好,而非当时的阴云密布。
难道只是场噩梦?可为何他会对那谢慈的处境,感同身受呢?
他活动身体,轻松自如,并无半点不适的迹象。
思绪凌乱纷杂,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他抹了把脸道:“无事,我把噩梦信以为真了。”
被众人摁着强行休养两天后,顾念再次踏上了下山的青石阶。
九月的霜山层林尽染,明媚的春光里,他却觉得有股附骨的湿寒,挥之不去。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颐州县衙。
县令章知明亲自来迎,甫一见面便揽着顾念肩膀,一通夸赞:“多年未见,顾贤侄果然如传闻那般,龙凤之姿,仙人之质,此案得你相助,定是如虎添翼。”
“代家父问章伯伯安好。”顾念笑容又明媚起来,一双狐狸眼弯成两道月牙。
他生平一大爱好,就是接受别人的赞美,愈是天花乱坠,愈叫他心满意足。先别骂人恬不知耻,他确实有骄傲的底气。
顾家乃颐州首富,家主广结善缘,胜友如云,章县令与庄掌门,便是他挚友之一。
庄黎多年前拜访顾家,见顾念于花厅玩耍,初见便惊为天人,叹道此子根骨奇绝,乃修炼不世之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于是他拜入霜天派门下,得师尊倾囊相授,自身也勤勉刻苦,常人十年方修成的金丹,他三年轻松拿下。
每当他练成一招一式,便要拉着诸位长老挨个展示一番,师长们从不吝溢美之词,哄得他也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定能成为盖世英雄。
仙盟大会狩猎场上,顾念以一己之力斩下围困十数修士的凶兽首级,一时名声大噪。
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利爪将将要撕碎修士身躯,顾念从天而降,一柄利剑钉穿它指掌。
它刹时仰天长啸,转身猛攻顾念,却被他游刃有余化解攻势。数回合后,他看准时机跃上凶兽背脊,双腿卡住它的脖颈,高举手中佩剑,力刺而下——
那确实是令人难忘的画面,红衣少年一跃而下,手中长剑滴血成墨,身后是轰然倒塌的巨兽,溅起漫天尘土。
阳光为他的身形镀上金边,高高束起的青丝飞扬,那张脸也张扬明艳得如同天上朝阳。
他笑眼弯弯,对着修士道:“幸好幸好,有惊无险。”
从此江湖多了他的传闻,霜天派新星顾念,擅使两把长剑,一剑化血为水,一剑滴血成墨,伤人不见红。
自大会后,红着脸围观他的女修便络绎不绝,顾念有些不堪其扰,刚好章县令邀请他共破疑案,他便欣然前往。
本是踌躇满志要在这次下山历练中大展拳脚,那个噩梦如一盆冷水,浇熄了他一半热情,却也多得了些谨慎与沉稳。
安顿好行李后,章县令请顾念至前厅看茶就坐,聊到疑案,他开始愁眉不展:“本只有艳鬼分尸案一桩,可目前案情急转直下,愈发棘手。”
他定定盯着顾念,道:“不止周老爷,就在两日前,整个周家都差点惨遭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