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新来的马车确实是来接叶恬的,不过并非她的命定之人,而是亲生父母。
叶恬之上还有位哥哥,然而先天残障,智力不足五岁小儿,一生都依赖父母照料。
父母本想再搏一个男孩,然而天不遂人愿,白瞎了求佛的香火,只生下了个赔钱货。
末了随手将女儿送给乡下无法生育的穷亲戚叶娘子,专心服侍起他们的好大儿。
十数年过去,不曾有半点音信,今朝突然良心发现,想起未尽的父母之责,才姗姗来迟地要接叶恬进城去。
叶恬摆弄着手上的偶人,此为树精送她的生辰礼物,是个笑靥如花的妙龄少女,和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临走时树精特地嘱咐,千万要贴身保管。
“我不去,我要在这边帮阿娘送酒。”叶恬漫不经心道。
“不打紧,叶娘子已经同意了,进城几天开开眼界,老在这犄角旮旯里窝着多无趣啊。”叶母满脸堆笑地拉着她的手。
叶恬冷淡地将头偏过一边,说没什么事就先走了。
“回家看看吧,我和你娘近日思及你,皆于心有愧辗转难寐,悔恨错失了儿女双全的天伦之乐。”叶父从旁劝慰。
叶恬犹豫地望向叶娘子,她只温和地抚过叶恬的发,柔声说:“去吧,别忘了每日写信回来,告诉阿娘城里的趣事。”
离开时叶恬从马车窄小的窗框回望,树精在海棠树下冲她挥手道别,渐远的距离模糊了他眼中浓浓的忧思。
进城的头几日,她确实过得乐不思蜀,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是从未见过的繁华景象,给阿娘的信里洋洋洒洒道不完的新奇见闻。
直到有天叶母特地给她梳妆打扮一番,带她去见了个穿红戴绿的媒人。
媒人绕着她打量数圈,对着画像乐不可支,说如此身段模样,一定能成门好亲事。
叶恬突然意识到,众人看她的眼神,如看一件亟待拍卖的物品,掌槌高唱,价高者得。
她惊恐地挣扎推拒:“什么亲事,我不成亲,快放我走,我要回家!”
叶母猛地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呢!这不就是你家么!”她冲叶父使眼色,迅速把媒人支走。
叶恬左冲右突,一把推开叶母直奔宅门,然而半途便被叶父一个巴掌扇了回来。
她被扇得眼前发黑,面颊浮红,叶母忙凑近查看,口中骂骂咧咧:“你个死老头,怎能扇她的脸,打破相了如何找个好婆家!”
丝帕胡乱地揩着她被泪水打湿的妆面,反而越抹越花,叶母耐着性子劝道:“你也到了年纪,嫁个体面的城里人,不比那乡野村夫要好上千百倍?”
叶恬疯狂摇着头向后缩:“我要等到命定之人,绝不可能随便嫁予旁人……”
“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关几天就老实了。”叶父火气上头,简单粗暴地一把拽起叶恬推入柴房。
她手脚被缚,口中堵着粗布,脱力地躺在草垛上凝望着天花板。
什么骨肉情深,血浓于水,都是狗屁。她实在想不明白,父母强逼她嫁人是为了什么?彩礼么?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阵敲门声,纸糊的
窗面投下高大的阴影。
“姐姐,我来找你玩了。”低沉的男音,怪异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