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只剩两个人没有上前。
这两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
和尚是曲阳侯请来为孩子祈福的,道士是皇帝带来的观礼的。
“天师先请。”和尚笑呵呵的,十分客气。
“还是觉明法师先请。”长生道人十分淡然地推辞。
“天师毕竟是天师。”
“贫道只是来观礼,觉明法师才是主家请来为女祈福的法师。”
两人推辞一番,觉明和尚见长生道人真的没有上前的意思,便作“阿弥陀佛”一声上前,诵念了一小段经文,再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以一条十分自然的弧度抛入盆中。
最后轮到长生道人了。
他从进门起便一直面色严肃,举止刻板,没有多余的表情或动作,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几分,惹得一些注意到的人都十分诧异。
长生道人虽是天师,地位尊崇,平日里也是没有太多情绪外露,但一般也是个和气的人,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又超然物外的天师架子。
此刻长生道人上前,也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入盆中。
至此这一礼算是结束了。
但皇帝见到这一幕,却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待宴中酒酣,众人皆放松下来,皇帝则悄悄问天师:
“道长怎未赐法钱,真不打算收徒?那道长又何必来此?”
无论长生道人怎么说,但既然人来了,那大概是会尝试收徒的,至少以皇帝对这位大雍天师的了解,他绝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位天师会借着撒铜钱这一环节,当众抛出一枚法钱。
这法钱也叫灵币,是附着灵气的特殊货币,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炼制法钱困难无比,法钱自然是无比珍贵。
在如今的修道界,如果一个修士要收徒,无论是修士主动还是徒弟主动,只要确认了这位修士要收徒,就会当场拿出一枚法钱给。
最初这只是一些修士为了证明自己是有实力收徒的修士,或者暂时无法带徒弟走,为了让官府给徒弟帮助,而给予的信物,但到后来就形成了一种默认的仪式。
天师还是拧着眉,似乎心事很重:“待宴后再说。”
皇帝点点头,先是若有所思,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有些猜到了什么情况,现在反而是好奇一会儿曲阳侯夫妇的反应。
待得众宾客散去,皇帝和天师拐了个弯儿又回转来。
这让曲阳侯惊喜不已,在他看来这意味着他与皇帝的私人交情依旧。
然而事实与他的想象并不同,皇帝只是让他们支开大部分下人,然后把灵玉抱来,再把刚才的铜盆拿来。
长生道人上前,准确地将刚才丢进去的那枚普通铜钱收回,并从袖中拿出一枚经过灵气锻造的法钱。
只这法钱一出现,便引动整个院子的灵气流动起来,此刻若是有其他修士或是天生有灵韵的人在场,定然感觉到清气推着浊气向外流动,整个院子都在变得清明,并为此感到心旷神怡。
而长生道人的弟子则是低头看向自己脖子,那里也挂着一枚已经失去所有灵气的法钱,他依然留着,作为自己天师弟子的凭证。
长生道人拿出法钱后,并未立刻将法钱放入盆中,而是停在半空中,对此时目瞪口呆的曲阳侯道:
“贵府三小姐灵玉身上蕴有天机,将来必是能影响皇朝气数的道人,乃至成仙也未可知,若是于世俗之中生长,难免沾染凡尘,不得入道,不如便予我作弟子,入我道门修行,了断尘缘,好保住她这天赐的道身与灵机,也保我大雍未来的气数与国运!”
听着他这一番话,曲阳侯的脸色变了再变,不知作何种表情,连忙看向陛下。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曲阳侯,一脸玩味,似乎什么皇朝的气数国运与他无关。
曲阳侯实在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情形,为什么不是一出生就……为什么不是刚才当着众人的面……陛下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想了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于是看向长生道人,拱手道:
“天师言重了,何至于此,小女不过一婴孩,纵然是衔玉而生,有些福缘气运,可毕竟卑微,怎可承国运?”
长生道人依然拈着法钱,淡淡回应:“侯爷只说,予是不予?”
“这……”曲阳侯犹豫着,可见皇帝迟迟不表态,满脸慌张和急切。
而刚刚被转了个弯抱回来,又耳听这一切的安瑞大脑宕机了一下。
什么跟什么?
什么天机?
什么国运?
什么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