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窗外隐约有了虫鸣。

灵玉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没有惊动任何人。

走出院外，她轻巧一跃，便站到了墙头上，在院墙与屋檐之间不断穿梭。

很快，几个模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又以比出现更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人远远地向她走来。

还是那个熟悉的护卫。

“三姑娘，这大半夜的，何苦折腾我们？”对方苦着脸说。

“哪有哪有，就是天气暖和了，屋里闷，我出来走走。”灵玉尴尬地说。

给人添麻烦了，她也挺不好意思。

“姑娘的院子可不小，院里走走也够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可不够，你也知道我这种人，精力更加旺盛……咳咳，对了，我明天要去拜见父亲，和父亲说些事，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侯爷明日午后有空，姑娘若是来，我会提前通报侯爷。”

“那便多谢了。”

“姑娘若是真谢我，那便回去吧。”

“那我就不谢了。”

说着，灵玉几步跳跃，便离开了那人的视线。

那人只得长叹一声，继续回去守夜。

灵玉在墙头上走着，迎着夜里的凉风，看着天上新出的月牙儿，以及那巨大的夜幕中无边的星辰，心境格外开阔。

从前站在墙底下，抬头仰望这被高墙大院分割出来的夜空，只能见那零星几颗星星，觉得压抑无比。

抬头看着那些一个个有两个她高的仆人们，尽管他们低着头佝着腰，尽量平齐和她说话，她也总担心，一旦有一天，这所谓的主仆关系不存在了，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地拿捏住她，甚至于要她的命。

但现在，再也不会了，侯府里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她的存在。

她几步跳跃到府里最高的阁楼顶上，俯瞰整个曲阳侯府，觉得十分渺小，一点点的灯火，一点点的人。

如果此刻动手，我有没有可能杀死府里所有人？

她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

仔细想想，应该没太大问题。

如果短时间内杀死所有人……手应该会酸的吧？

人就是这样，思绪总有不着调儿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杀人的理由。

很久，她回过神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感慨着，人果然容易在夜里胡思乱想。

第二天中午，灵玉如约拜访了父亲。

灵玉行礼过后，父亲让她坐下。

两人坐在堂上，一主一侧，一父一女，都有些拘谨，不知如何相处，场面颇为滑稽。

比起四年前，灵玉个头高了许多，身板也挺拔，精神焕发，而这位侯爷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曾经战场上积累的杀气与锐气也在多年的安逸生活中逐渐消磨。

他其实还不老。

“你近日里可见了陛下？陛下安康否？”灵玉还没开口，侯爷先打开了话匣子。

他紧接着又解释：“我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陛下免了我的常朝，好久没见陛下了。”

灵玉想了想，答道：“陛下不常来文华堂，只月初见过。至于陛下身体，我看陛下年富力强，春秋鼎盛，瞧着比父亲还康健些。”

她心说她这便宜父亲和陛下年纪差不多，但身体状态和精神状况可差太多了。

“陛下好就好。”他点着头，似乎颇为欣慰。

“陛下太勤于政事了，还是该多休息，注意身体。”他又说。

灵玉脑子一转，立刻笑道：“父亲如此关心陛下，女儿也能感受到父亲和陛下的君臣之情。听说方面父亲追随陛下去了西北，征战拼杀，想来那是一段辉煌的日子。”

他一听，眼里便放起精光，腰板挺得笔直，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是啊！那时候陛下还不是太子，只有我愿意追随当时的陛下！

“那时候我们身边并没有多少人，到了西北也是人生地不熟，那里的守军根本不待见我们，根本不让我们领军，更不让我们出关……”

他滔滔不绝地和灵玉讲起来当年的西北战场，讲他们一开始是如何身份尊贵但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