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灵玉到达京城时,确实已经入了冬,只是还远没到下雪的时候。
对于彻底解决北原隐患的事,战胜不是结束,只是开始,但这和灵玉已经没有太大关系。
她回到了京城,迎接这次凯旋的所有奖励,并面对擅自辞官离京带来的所有隐患。
京城,曲阳侯府。
“快寅时了,侯爷该起了。”柳姨娘正柔声催促他起床,他却觉得浑身沉重,很难起得来。
但无须人再次催促,他撑开眼皮,在柳姨娘的搀扶下起身,被人伺候着清洗和更衣。
今天是个大日子,他要跟随陛下去京郊迎接凯旋的北征将士,这其中就有他的孩子,他们侯府的人。
府里人都劝过他,身体不行,就别去了,夫人,其他姨娘,身边人,都劝过,但他不听。因为他是这侯府的主人,必须要为这上上下下、为侯府的未来做些什么。
才走到房门口,下人们就忙不迭地为他挡风。眼下才入冬,他就已经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寒气,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熬过去。
御医说他是病了,但说不出具体什么病,大概还是年轻时受了太多伤,也忧思太过,积劳成疾。
这种情况他也是见得多了,武将总是这样,有可能病恹恹地还能活很久,有可能看着还好,几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对于死亡的恐惧盘桓在他心头,久久不散。但这不重要,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必须要到。
文武百官跟随着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向城外而去。很多官员都觉得实在不必如此隆重,也私下里进谏过,说在城内迎接即可,但皇帝没有听取,坚持要出城相迎。
这就苦了朝堂上的大人们,不但要提前很多天准备,到了当天还要赶早出门,不然肯定是赶不上正午时候的凯旋和献俘仪式。
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礼仪,就免不了枯燥、繁琐、消磨时间,可不如此就不成规矩、不成体统,乱糟糟的,不显其正式、庄重。
侯爷出门后,侯府就安静下来,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众人才陆陆续续起。
“今日不用去学堂。”信哥儿一出门就带着笑,喜气洋洋的模样。
只是一见到柳姨娘,就立刻严肃起来:“娘,我这就去向母亲请安,然后到中街上去迎接北征将士归来。”
“嗯,当心些,多带几个人。”
到请安完毕,正要告退时,母亲却叫住了他,笑道:“带上臻哥儿一起,他念他这个姐姐念得紧。”
信哥儿顿时感到头大,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他是真不会带着小孩子一起,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带出去实在容易出事。
因此他想了想,干脆请母亲把几位兄长全都叫上一起。原本这其实是父亲嘱咐他,要去迎接那些能够进城的将士,里面一定有三妹妹。最好是和百姓一起,但又要在显眼的位置,让她一眼就能看见,感到亲切和欣喜。
父亲这是把他应付祖母的那一套照搬到他和三妹妹这里了。
他其实很困惑,当初何必与三妹妹闹得那么僵,以父亲对修士的了解,他难道预感不到这一天吗?非要事到临头了,才开始醒悟和补救。
虽说这一日才是凯旋日,但早在此之前,捷报传来,北征将士的功绩就已经在京城被传颂,其中最有传奇色彩、为人津津乐道的,当然还是灵甲军和灵玉的故事。
战争其实很复杂,是在主帅指挥下,一级级的将军、校尉、千夫长、百夫长、什长、士兵构成的军队体系,与另一方同样从上至下的体系进行的有组织的、系统性的暴力,但人们更愿意将其简化为两个战将间个人武力的比斗,那又有谁能够比个人战力远超常人的修士更适合成为战争英雄故事的主角呢?
若是仔细计较,他们修士仅仅只是在神殿前的局部战斗起主要作用,在其他回合中都是在辅助,且这次与过往不同,因为土著民与土著神的离心离德,他们的联系远没有以往那样紧密,最终的战斗并非大雍将士冲破大军一举斩杀他们的神,而是一定程度上的各自为战,更何况还有秘境中不可为外人知的收获,因而他们的功绩并未在军中得到那样广泛的赞颂。
可在京城里,人们愿意传颂什么,在既定事实的基础之上,取决于“京城的意志”。
“六哥,我们不出去看看吗?那两个出征的都要回来了。”
“急什么,还早着,等他们进城,怎么也得申时了。”
顾清朗显得不紧不慢,好像他这个友人对华韩二人的关心程度还比不上大街凑热闹的。
他其实也确实没有那么关心他们究竟如何辉煌,知道他们平安归来,就已经足够,其他的,来日方长。
太子自然在迎接北征将士凯旋的队伍中,和其他王公贵族们站在一起。
他看着这冬日顶好的暖阳,心中实在雀跃不已,如他预想中最好的情况,他们的胜利,和她的胜利,都足够应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