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眉头一皱,追道奇怪问道;“不过什么?”
重华望了他一眼:“不过眉宇间杀戮之气略重,如果想要长命善终,就要止诛杀……”
追道怔住——难道她的意思是,自己曾经杀过很多人,并且注定短命?
正陷入沉思,却听重华“哎呦”一声捂住脑袋,她身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眼神清冷的男子,一身神相的鹤羽装束,长发及腰,并未梳髻,右手抱一松木七弦琴,左手的两根手指还垂在重华脑袋上。
“大冰块!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不要骗吃骗喝。”男子面无表情道,又转向他:“她今日替人看相,逢人皆说是短命相,客居本岛,着实失礼,请阁下勿要放在心上。”
“无妨。”他反应过来。确实,何必将一个孩子的话当真?
“什么骗吃骗喝?”重华道:“我干的可是正经营生,算上他这根,我今天已经赚到两根糖葫芦啦!”
男子冷淡如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神色:“如此相面居然也能骗得糖葫芦,看来谪仙岛人颇有容人之量。”
追道奇道:“你说我是第二个,那么你的第一根糖葫芦是谁给的?”
重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虽然并不意外,他仍然略觉失望,正要离开,却听重华道:“不过,明明他的脸看上去还年轻,却一头白发,好奇怪呀……”
“背后议人,失礼。”男子道,将她拉走了。
追道愣在原地,重华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岛上符合她这项描述的人,除赵思青外还有谁?
短命相……他本来已经不介意她对自己的预言了,但想到同样的预言落到赵思青身上,心里又忍不住有了些疙瘩。遇上假赵思青那天,在他身上发现的不断流动的两种内力,此刻怎么想怎么诡异。
待他再想问个清楚,却发现重华和那男子已经走远了。
算了,追道对自己道,不过是十岁孩子的戏言,再说赵思青能活多久,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一刻钟后,追道来到吟风堂前,向门前执勤的弟子打听神相流派的客人住在何处。
那弟子刚刚送走一个穿着大胆,眼神魅惑,身上芳香扑鼻的九灵男弟子,闻言惊讶道:“怎么,你也是为了那个沈萧然来的?”
“谁是沈萧然?”追道莫名。
“就是神相的那位英俊师兄啊,你已经是今天第五个朝我打听他住在哪儿的了。”那弟子摇头叹气道:“你也看到了,竞争者很多,男的女的都有,刚才那位说不定会给情敌下蛊呢,可怕得很,看你是同门师弟的份儿上,我劝你换个人追。”
谁要追他了!追道登时涨红了脸,还没等他辩白,便听一个声音从吟风堂内传出:
“神相的客人住在碎月湾东首的客房。”一人从堂内缓缓走出,阳光落在他银白的长发上:“岛上开办刀剑大会,本意是为了促进各流派间交流,弟子间相互往来不失为一件佳事。”
那弟子赶忙道:“掌门说的是。”
赵思青又朝愣在原地的追道看了一眼,便向外走去。追道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跟上去解释道:“我没有要找沈萧然。”
赵思青点了点头:“嗯。”
追道脱口而出后才觉得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解释”?真是多此一举。正沮丧时,却听赵思青问道:“你找神相的人做什么?”
追道沉默片刻:“你今天是不是遇到过一个神相的小姑娘?”
赵思青转过头,难得地看上去有些惊讶:“你……”
追道的声音沉了下去:“看来是遇到过了。”
赵思青微笑:“你不会将她的话当真吧。”他语气柔软,几乎带着安慰:“命数虽然玄妙,但倘若一个人的吉凶祸福可以全盘寄托在浅浅一句话上,市井民生便不需辛苦劳作,我辈也无需刻苦修炼剑术,只需顺应命数安排,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但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无论降生时如何,都可以在后天选择自己的境遇。”
说这句话时,他极为专注地望着他,就仿佛是在暗示他什么一般。
“可是……”他茫然不解。
“你被关了这么些时日,又养了几日伤,课业落下了多少?”赵思青已然转移了话题:“凌云规矩严格,虽然你有伤在身,想必也不会通融许多,是否需要我指导你?”
“可以吗?”追道惊喜,想当初求见掌门数次被拒,导致他一直以为赵思青轻视自己,没想到居然有主动教他的一天。他登时将预言抛在了脑后:“我想学‘剑荡红尘’!”
赵思青了然一笑:“这一招传说中由剑仙太白所创,向来仅在谪仙岛弟子间流传,非高手不能修习,你对它感兴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追道并不觉得自己算个高手,但依然抗拒不了太白独创的绝妙剑招的吸引。所幸他天性聪慧,在习得剑法基础动作后,赵思青从旁点拨两句,忽然便觉心有所悟,无数道剑光在他脑海中以不同方位不同角度纷纷闪过,好似一人动作带出的无数虚影,又像无数个人同时做出一套相同的动作。
他望向霜刃坛石板刻字缺失之处,那不停舞动的人影形态仿佛融入了石板当中,在字的背后时隐时现。
他一直沉思到太阳落山,月照当空,那些动作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连贯,直至漫天的剑光顷刻间合为一体。兴之所至,只觉握剑的手中力量万钧,他一跃而起,向前一剑挥出——
只听“哐当”一声,石板旁那根需要二人合抱的石柱应声而断,切口处只留一道平滑剑痕。
追道心里又激动又兴奋,正想对赵思青炫耀,却想起赵思青早就告辞离开了,此时已是三更半夜,四下空无一人,毕竟明天就是刀剑大会正式举行的日子,谁都不想睡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