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说,她被一名华裔给侵犯了,而当时派对上唯一的华裔男性,就只有艾登一个。”云决明接话。
“所以,如果她被人带走,并在校外遭到了侵犯,”会长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讶然,“那她为什么要告诉警察她是在派对上遭到了华裔男性的侵犯?”
“我们也弄不懂这一点,”艾莉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故事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而且,据艾登说,他休息的房间里有撕裂的内衣与用过的安全套袋子——这一点又怎么解释?”
“她要么就是趁所有人都离开后再回来——”
“这不太可能,”艾登插嘴了,“我问过了教练。他来找我的时候,兄弟会宿舍的大门是锁着的,他敲了好久,才有人醒来给他开门。因此可以佐证,派对结束后,留在里面的成员应该直接就把门锁上了,退一万步说,门没有及时锁上,唐泽茹也发现了这个机会,她能溜进来,不被任何人看见,成功在一间不熟悉的屋子里找到我休息的房间,留下证物,再悄悄地离开——她能成功完成这一切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那她只有可能是从窗外翻进来的。兄弟会宿舍只有两层楼,要爬上去不难。”
“我醒来时,窗户的确是打开的,可唐泽茹怎么知道我会在哪间房间休息?”
黎疏眠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云决明低声说,“她根本没有被强煎,与艾登争执后,她就离开了兄弟会宿舍,爬上了二楼,找到了一间窗户大开又空无一人的房间,在那里留下了所谓‘罪证’,她无所谓这个房间之后是谁睡在这儿,因为她听到艾登说他要走了,她只是要证明艾登曾经在那间房间里对她做过什么,艾登之后会在那间房间休息纯属是巧合。”
“但这也说不通啊。”艾莉怀疑地看着他,“艾登是整个派对的中心,难道她觉得半途艾登带着一个女孩上楼了这件事不会有目击证人吗?这件事不管发生还是没发生,都一定会留下证据的啊。”
“她很有可能是在与艾登争执过后,才想出这个计划的,时间很多,她未必有时间去设想周全——”
“那她如果没被强煎的话,她怎么向警察证明自己遭到了侵犯?”电话那头的会长也发话了,“校警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把她带去校医院做检查——”
“他们的确检查出了被侵犯的伤痕。”艾登说,“只是没在她体内找到青液。”
“好了,我一会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一直跟你们讨论这件事,”黎疏眠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撇开她这个漏洞百出,然而偏生又有如山铁证的故事不谈,现在学校和警方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艾登,你知道吗?”
“威尔逊校长和斯蒂文教练打算把唐泽茹敷衍过去,如果没法敷衍过去,就用钱堵住她的嘴。”艾登的声音听上去很空洞,“显然,学校的名誉和利益比一个女孩的贞操要重要得多。”
云决明听见黎疏眠长吁了一口气。
“听着,艾登,”她的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我知道你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你没有办法接受学校的这种处理方式,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因为你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也是被动的。没错,校长和教练考虑的只有学校的利益和荣誉,但为了证明他们是错的,难道你就要赌上自己的利益和荣誉吗?”
艾登怔住了,一时没说话。
“而且,我不想让自己听上去显得很冷血无情,但我必须说,这个案件最后不了了之都是唐泽茹自找的。她很不幸地遭到了侵犯,这一点我致以我的同情。但她该做的是说出事实,积极帮助警察抓住真正伤害了她的人,让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得到应得的惩罚,而不是把她受到的伤害转为对另一个无辜之人的污蔑。她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不需要你为此操心,更不需要你为她感到抱歉。这个世界不是完美的,不是每件事情都能以令人满意的方式得到解决,有时候你只能看结果符不符合你的利益——你现在就得这么做,艾登,如果你想听听我的建议的话,这就是我的建议。”
“让我想想吧,疏眠。”艾登沉声说,他扶住了额头,疲倦地阖上了双眼。
“你好好想想吧,在此期间,你最好什么都别做,”黎疏眠并没有因为艾登语气中浓浓的厌倦,就稍微缓和一点她的话语,云决明反倒觉得她比先前听上去更干脆,更坚决。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艾登对她的感情就只止步于喜欢了,会长的个性对艾登来说,还是太强势了。“现在,谁都不能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唐泽茹污蔑你的理由是什么,她这么做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有可能她手上掌握着我们都不知道的一些信息,如果你轻举妄动,那些信息就可能成为至你于死地的武器——我不会小瞧她,也不会小瞧她的手段。艾登,既然校长和教练愿意当这个恶人,就让他们的双手去沾满血腥,好过你惹上一身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之后要是有什么新进展,再来通知我吧。与此同时,我也会密切留意唐泽茹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好。”
电话便被挂断了。
“我真的需要去睡一觉,”艾登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一下没站稳,差点就要摔一跤,好在云决明及时扶住了他,艾莉也伸出了手,但她力气不够大,反而差点被扯跌倒,“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好了。艾莉,等会让Ming把你送回去,你留在这也没用。”
“好。”艾莉难得地乖顺了一回,没有异议,“我在这等你。”她对云决明说道。
点了点头,云决明吃力地支撑着艾登大部分的体重,搀着他缓缓往楼上走去。进了房间以后,云决明轻手轻脚地把他身上那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一一除去,再替他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他心里只有对艾登的担忧与心痛,半分邪念也没有。等仔细掖好艾登的被角,云决明正要离开时,手臂却被拉住了。
“我的礼物呢?”艾登迷迷糊糊地开口了,眼神迷离地望着他,“你说会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的,在哪呢?”
“等你起来以后再看吧。”云决明安慰他,“不急在这一时。”
“我想看。”艾登固执地说,不肯放手,天知道他这会哪来的力气,“我昨晚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回来,趁着生日还没过去,拆开你为我准备的礼物——它一定比我昨天所有收到的礼物加起来都要好。”
“你都还没看见是什么呢。”云决明柔声说,眼眶忽地一酸,昨夜一直等到凌晨三点的委屈,失望,沮丧在这一刻因为艾登的这句话一扫而空。我的感情是值得的,他心想,觉得自己满心的爱都因为这句话而有了光,虽然只能止步于朋友,却仍然是值得的。
“是你送的,就比别人的都好。”艾登微笑了起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云决明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了那副画,他收起来的本意是想等艾登清醒一点再给他,或许也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当他把这幅画放在艾登面前时,所有这些情绪都不重要了,甚至连他对艾登的感情都不重要了。云决明眼里只剩下艾登的双眼,他望着那副画的神情,就像人类第一次瞧见怒放的鲜花,就像星星第一次跨越黑暗瞧见另一颗亮光,就像某颗微不足道的雨滴第一次发觉自己能折射出妙曼的彩虹,就像初生的儿子第一次瞧见自己的父亲,像垂垂老矣的不朽回望来时的漫长。一颗泪水从他睫毛落下,滑进枕头与发梢的罅隙间,眨眼隐于无踪。
“这确实是最好的礼物,Ming,”他轻声说,慢慢闭上双眼,犹如怀抱婴儿般将那副画框在怀中,不愿放开,“谢谢。”
云决明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等艾登的鼻息逐渐趋于平稳,等他倦怠的面容再次如天使般平静,郁结的眉团也终于舒展,他才小心翼翼以指尖在唇边一按,然后微微拂过艾登的面颊,这个吻落在他冒出的胡茬上,并悄悄地留在了那儿,伴他入睡。
“不客气,艾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