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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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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威尔逊校长,让他给唐泽茹提供那笔封口费,想办法让她签了那份法律文件,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云决明说,“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她突然醒悟过来,决定告诉警察到底是谁强尖了她。但是让一个患有被爱妄想症的病人承认自己是错的,无异于期待一个强尖犯会挥刀自宫。”

“就这么不可能吗?”

“有研究表明,被爱妄想症有时是由突然产生的深重孤独感,自卑感,或者是尊严受损引起的一种自发性精神防御机制,这些感情往往可能因为生活中的重大变故引起。为了应对,患者会幻想一个人——通常社会地位都比患者高上许多——无可自拔地爱上了自己,通过这种幻想来获得自我肯定和自我认同,来抵御孤独,自卑,尊严受损而引起的认知失调。你要他们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等于让他们承认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失败者,这本身就违背了人类心智的运作法则。”

云决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湿润的泥土上,两个男孩走得很近,经常,就像浪花倏地拍上随波逐流的小船,他们的肩膀偶然会碰到一块,艾登每每都能感受到从云决明手臂传来的凉意,像悄悄从盛夏溜进深秋夜晚,暑气若有若无地被抵消着。奇怪的是,每次接近,都只让他觉得更燥热,如雨下在岩浆上,转瞬就被蒸发为一股翻腾至他心中的热浪。

应该是因为唐泽茹的事情,他心想,搅得自己心烦意乱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几根汗毛上,都没法专注。

“真是太好了,我不得不写信给肯尼的妻子,告诉她我负担不起小肯尼的学费,没法让她送他去上私立学校,好让他不必再忍受那些因为他父亲而来的霸凌,这会我却要写一张三万美金——甚至是五万美金的支票给威尔逊校长,让他支付给一个我极度厌恶的女孩,为一件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与此同时,两个罪犯逍遥自在地在约州大摇大摆地自由行走,我却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买单,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完美的事吗?”艾登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他心中有一种蠢蠢欲动,挠得人心痒难耐,又全没挠在实处的冲动,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引起的,干脆全都发泄在了语气里。

“别担心找到杀害你父亲凶手的事,”云决明说,他平静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总能抚慰艾登的怒气,“有我在,而且我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度了。”

“进度?”艾登猛地转过头,差点扭了自己的脖子,“你是说,我花了两年都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的案件,你不过才接手了四个月,就能‘取得一些进展’了?”

“话不能这么说,”云决明不以为然,“两年前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什么心理学知识都没有,只能笨拙地按照你在FBI实习时学到的办法,凭一己之力一点点的筛选线索,硬生生把本来需要一个警察局十几个菜鸟警察,再外加七八台电脑,才能高效率完成的工作抢了过去。但我在接触这个案件以前已经自学了五年心理学——不管怎么说,我的基础都比你强。况且,你虽然学的是犯罪司法专业,你的专业课也几乎没涉及多少与连环杀人犯,犯罪心理学,犯罪行为学这方面的知识有关的内容,而我这几个月学的全是这些。”

讲起心理学,云决明倒是从没吝于显摆自己的天赋,神色间尽是得意,就只差一根在屁股后头高高翘起的尾巴了。

“那说说,你取得了什么进展?”

“在做受害者侧写时,我偶然注意到,有90%失踪或死亡的亚裔男性年龄都集中在三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这么集中的死亡年龄段我暂时还没有在别的种族统计数据上看到,甚至没有在其他州公布的谋杀案数据统计上看到类似的结果,我认为,这很有可能是个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能肯定那个潜伏在约州的连环杀手专门猎杀的就是亚裔?”

“我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一点,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亚裔绝对是这位杀手偏爱的种族。我与索夫科瓦斯基教授的谈话证实了我的设想,虽然她告诉我约州那段时期的少数族裔死亡数上升与杰森父亲那段时间政策偏向有关,但我认为这对平均收入较高,平均受教育程度也较高的亚裔影响非常小,对其他生活水准较低的少数族裔影响更大,因此,我有理由认为那段时间亚裔死亡率的不正常上升,与我们正在寻找的这位凶手有很大的关系。以及,从死亡或上报失踪的亚裔人口性别分布来看,这位凶手对中年的亚裔男性有着异乎寻常的偏爱。”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艾登回望着说得眉飞色舞的云决明。

“接下来,就得筛其他选出那些最有可能成为杀手目标的受害人——这可是个大工程。与此同时,我还要继续补充你父亲的受害者侧写,尽量找出其他的突破口。”

“直到我们通过别的案件证明约州确实存在一个连环杀手,而警察也的确根据我们找到的证据抓到了正确的犯人,我和你两个人提出的猜想都只是‘两个小孩子的过家家’,在法庭上站不住脚,根本没法用来证明肯尼的案件值得重新审查。即便到了那时候,如果我们没有能确凿地将他和我父亲的谋杀联系在一起的证据,或者他亲口供认自己的罪行,肯尼被放出来的希望仍然渺茫。”

云决明确实取得了一点进度,但这一点进度却更像一个对比,犹如下载条前段的那一点点黑色,只是用来让人们意识到这个过程会有多么漫长。艾登不禁有些灰心丧气。

“艰难是必然的,艾登,我们这是在凭空造物,犹如从散沙中造出宏伟不朽的罗马。如果有足够的人手和工具,其实你的办法是最稳妥,也最不容易出错的,我的办法有些讨巧,像是预先给未知数设定了一个值,然后把它代入方程式,看看能否将它解出来。不管怎么样,耐心一点,艾登,慢总好过出错,用另一个无辜者来换取肯尼的自由。”

云决明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艾登回过头来,脚步突然不肯再继续向前一步,带着鼓励笑容看着自己的云决明霎时压过了周围存在的一切,他就是这个夜晚,他就是星星,疲惫一天回到家后门廊为他所留的柔光,清晨醒来咖啡杯边袅袅升起的淡雾。这就是拥有一个知己的意义吗?随便搜罗了几个平淡无奇的字眼,再把它们重新排列,就能奇迹般地舒缓自己焦躁的心情,简直不可思议。艾登心想,第一次没能抑制住那想为云决明拂开刘海的冲动,犹豫着伸出了手,云决明不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指尖即将落在发梢上的一刻,洛克希突然爆发的咆哮吓得艾登一抖,手就像什么什么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飞快地躲进了口袋,他扭头一看,原来大狗发现了一只松鼠,正箭一般地向一颗大树奔去,艾登已经见了它这副模样无数次,赶在它扑上去,将那只可怜的小松鼠脖子咬断以前喝止了它。洛克希不情不愿,无精打采,夹着尾巴走了回来,任由艾登给它重新扣上牵绳。它不知道此刻它的主人比没抓到松鼠的它还更要沮丧。

“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不敢抬头看云决明此时的神色,艾登轻轻揪了揪洛克希的耳朵,“控制不住自己去抓松鼠,就只有被牵着的份。”

洛克希撇着头,仍然充满渴望地看着适才那只松鼠的出没出处,似乎对艾登的话置若罔闻。

“别太勉强他,”也许是他的错觉,云决明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一点紧张,“狩猎是动物的本能。”

本能这个字眼勾起了艾登的思绪。

“过几天,也许找个周末,”他直起身,“我们一起回去你家看看好吗?我从来没见过你的母亲,也许她想要认识认识自己儿子的室友呢?”

云决明僵在原地,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妈妈根本不关心我有没有室友,”他轻声说,“她也从没打电话来说要我回家看看,我不想就这么贸然回去。”

“那是你的家,哪有什么贸然——”

“那不是我的家。”云决明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洛克希察觉到了他的语气不对,摇头摆尾地绕着他的腿打转,发出像小狗般轻轻的安抚声,“那只是一个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艾登在他那双转开的受伤双眼中找到了真正的答案——家是个能让人安心的港湾,但那个十一岁时就被迫从祖国离开的小男孩从来没在那间屋子里找到这种感觉。在云决明心里,家只能是那个被漆成深蓝色的小房间,贴着海报与孩子天真的梦想,永远不会褪色,也不会生霉,像个精雕细琢,放在玻璃柜中展示的艺术品,长久在他心中闪着不曾陨灭的光。

“好,我们不回去。”他哄道,“但给你的母亲打个电话,怎么样?我的奶奶也从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他撒谎了,其实奶奶经常给他打电话,每次都会找些鸡毛蒜皮的理由,“但我知道她心里是盼着我主动联系的,长辈有时就是这样,我们要稍微谅解一下。”

云决明不置可否,他只是弯下腰挠着洛克希的耳朵,乐得大狗拼命甩着自己的尾巴,几乎都能用那截毛茸茸的东西来发电了,“你玩够了吗?洛克希?玩够了吗?”他用对小孩子说话般的尖细声音说道,“想回家了吗?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家?”艾登玩笑地一挑眉,“还是说只是一个你正住着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一眼艾登,微微一笑。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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