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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Chapter·Thirty-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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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应该就是这儿了。”

艾登在街道边停下车,雨刷有一下没一下地扫除着车前窗上的积雪,邮箱上挂着的名字“泰勒”也随之一隐一现。云决明坐在副驾驶上,手上拿着iPad pro和Apple Pencil——两样都是艾登送他的圣诞礼物——屏幕上显示的是约州的地图,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被云决明用笔圈了出来:约州南部,距离艾登父亲的被害处有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凶手似乎在地理上没什么偏好。”艾登说道,瞥了一眼iPad,“他的杀人地点几乎遍布整个约州——假设我们确实没找错受害者的话。什么样的职业能让他这样到处跑却又不引人注目,还能用一个星期到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去研究他的受害者,跟踪他们,监视他们的生活,找出日常行为中的规律呢?”

通过研究受害者失踪或死亡的时间间隔,云决明之前就推断出凶手几乎是无间断地杀人,每次干掉一个猎物就会迅速转移到下一个猎物,中间间隔的时间就是他用来观察猎物的时间而已。

“保险销售员,家庭保险系统安装员,电缆与网络系统的安装工人,基本上都不会引人注目。”云决明扳着手指数着。他清楚这一点是因为他的继父就曾经是一个专门抢修电缆及网络系统的工人,这份工作的收入待遇不错,但是他会经常消失好几天——那几天往往就是云决明最放松的日子。

“还有州警,快递员——不过快递员通常只负责一个区域,他们应该不能随意开着公司的卡车到处乱转,还有那种开着小货车专门为人送货的,叫U-Haul的,那种也不容易引人注目,别人只会以为是谁家租了一辆货车而已。”艾登也跟着一块思考,“而且,如果凶手确实是开卡车的,那么他转移受害者也非常方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我们来拜访的这户人家的案件被定性为失踪案,不是谋杀案,对吗?”

他们做这种调查的时候,艾登倒是会表现得非常严肃,不会对他东摸摸西摸摸,也不会拿那双带笑的浅棕色眼睛温柔地瞧着他,叫云决明的心把两边肺擂得呼呼直响,全然忘记了呼吸。云决明很庆幸这一点。“对,失踪的是本杰明·琼斯先生。”他低头看着自己ipad上的资料,“他在2006年失踪的,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

“邮箱上写着泰勒——应该是她再嫁了的缘故。”

“艾莉不会给我们这么详细的资料,她怕我们不小心说漏嘴了,会被对方当成那种恶意跟踪并且盗窃信息的诈骗犯。”云决明说道,松开了安全带,“本杰明·琼斯的妻子在邮件里的回复很客气,也说她很愿意帮助我们的调查,我想我们这一次的访问也应该很顺利,才对。”

圣诞节过后,艾登给仍然居住在原先屋子里的那二十多户人家用自己的校园邮箱地址发去了电子邮件——对怎么得到他们电子邮件的借口五花八门,“您的寻人启事上留了邮箱”,“我是在领英上找到您的”,“我搜索您的名字的时候,在分类广告网站上找到了您售卖二手家具的帖子”,但邮件的内容是一样的,都是说艾登意识到了自己父亲当年的谋杀案另有隐情,他在收集证据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其他案件与他父亲的案件很相似,希望能前来访问一下对方,询问一些信息,争取让当地警察局重开案件调查。邮件的结尾,艾登还另外附上了一段他自己录的视频,由他本人坐在镜头前原样将邮件内容复述了一遍,好让收件人相信这并不是诈骗。

他们一共发了二十三封电子邮件,但是只有十一个人回复了。在这十一个人里面,又只有七个人同意艾登和云决明上门访问——本杰明·琼斯先生的妻子就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位,艾登和云决明从圣诞节后就一直在忙碌这件事,今天已经是1月6日了,明天就是云决明的生日,11日学校就开学了,他们都想把这件事在开学以前做完。

可能是从窗子里瞧见了有车子停在自家的草坪前,艾登和云决明才走上车道,屋子的大门就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高大,结实,强壮的黑人在门后警惕地瞧着他们,“你是艾登·维尔兰德?”他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先生,”艾登应了一声,门缝因此而打开得大了一些,那位黑人男性从屋子里跨出了一步,主动伸手与艾登握了握,“我就是艾登·维尔兰德,这位是我的朋友,Ming,就像我在回信的邮件上提到的那样,他会帮忙记录这一次访问的关键信息。”

“我叫莱姆斯·泰勒,塔丽雅·泰勒是我的太太——她原来是琼斯太太,但在四年前她发起了离婚诉求——这并不是说她对本杰明·琼斯放弃希望了,噢,绝对不是,”他马上就切入主题,焦急又轻快地为他的妻子辩解着,眼神恳切地在艾登和云决明扫来扫去,“不过,人总得朝前看,而且她也需要有人照顾她和孩子们。我知道你来这儿是想调查本杰明的失踪案,但我不希望你对我的妻子有什么偏见,她仍然相信本杰明还活着——只是,一个女人,四个孩子,生活真的太辛苦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明白的,泰勒先生,请您放心这一点。”

他松了一口气,这时云决明才有机会打量他。眼前的这个黑人约莫有四十多岁,他长得很高,也很结实,模样虽说算不上英俊,但是称得上端正,身上穿着的舒适但又考究的家居服说明他早就习惯了有品位的中产阶级生活。他话里的黑人口音很淡,谈吐得体优雅,说明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他完全符合连环杀人犯选择受害者的那七条条件,云决明不由得皱了皱眉,“泰勒先生,我的问题也许有些唐突——”

正准备领着他们走进屋子的泰勒先生停住了脚步,“怎么了?”他疑惑地转过身来。

“请问您现在的妻子是您的第一任妻子吗?”

泰勒先生的五官因为惊讶而舒展开了,但他并没有显露被这个问题冒犯的神色,让本来就不喜欢主动与人打招呼的云决明稍微放松了一点,“塔丽雅是我的第二任妻子,”他说,“在她之前,我与我的第一任妻子结婚了六年——不过我们没有任何孩子。你瞧,那其实就是我们的主要矛盾,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她只想要二人世界。所以我很感谢塔丽雅圆满了我的心愿,虽然她的孩子与我没有血缘联系,但我把他们都视作是我亲生的后代。”

“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这儿说话?”

内侧的木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位面容非常温柔的黑人女性站在门后,探询地望着他们几个——想必就是塔丽雅·泰勒。云决明猜到她可能一直在客厅等着,却迟迟不见他们进来,这才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正要进去呢,亲爱的,”泰勒先生搂住了她的肩膀,“我刚才只是在向这两个小伙子做自我介绍,然后问了——”“叫我艾登就好。”艾登马上适时插话。“——艾登一些与橄榄球有关的事,都忘了要进来了。”

泰勒太太的目光转到艾登与云决明身上,他们两个都识相地点了点头。

“那还站在外面受冻干嘛,赶紧进来吧。”她招呼着,然而等大家都站在门厅里,脱下外套,拍打着头上和鞋子上的雪花时,她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就像受惊的动物被迫站在满是人的房间里,茫然地四处打量着,“你们——你们在邮件上说要看看本杰明的房间——所以……你们是想先看看房间,还是先与我们聊聊?”

泰勒先生无言地握住了他的妻子的手,表示支持。

“您还保留着琼斯先生的房间?”艾登有些惊讶,云决明也有同感。

“是的,”说话的是泰勒先生,“这栋房子实际上有两间面积差不多的房间,都可以当做主卧,因此塔丽雅保留了她和本杰明的曾经的卧室——主要是为了孩子们,他们小的时候很喜欢在雷雨天跑进那儿的衣柜里躲起来。直到现在,小本杰明,也就是我最大的继子,偶尔也会去那儿睡上一个晚上。我们都理解孩子们需要一个可以发泄他们思念的地方,更何况,如果有一天本杰明重新出现了,我们都希望他知道这儿仍然是他的家,仍然为他留着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孩子们是这么想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请往这边走。”泰勒太太说,她的嘴唇有些颤抖,全靠紧紧抓着她丈夫的手才没有摔倒。

“请问,你们介意我给这段对话录音吗?”艾登开口问道,“这会帮助我们时候整理一些对话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任何时候,如果你们不希望所说的话被录进去,我们会随时暂停,或者在您的监督下将录音内容抹去。”

泰勒太太眨了眨眼,与她的丈夫迅速交换了眼神,“我想没问题,”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嗯,我想可以,你录吧。”

云决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他们给每一户访问的家庭都录了音,甚至还给不少将来可能有用的证据拍了照片,录了像。

“那么,我想问一下,琼斯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药剂师,”泰勒太太说,“就在距离这儿不远的那家CVS上班,周末他没事的时候会去附近的一间家庭诊所兼职——他是一个非常尽职的丈夫,父亲,那么的温和,体贴,善解人意,总是想着要为他的孩子们提供更多他小时候没拥有过的好东西……他在一个动荡的街区长大,父母对他不管不顾,他能有今天——我是说,曾经的成就,都是靠他自己的不懈努力……”

她抽噎了一声,似乎没法继续再说下去,泰勒先生一边扶着他的妻子继续往二楼走去,一边回过头来继续着这段对话。在他身后,云决明正飞快地在ipad上做着笔记——用的是中文。

“那您能说说琼斯先生失踪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可以,当然——噢,这儿就是本杰明的卧室,一切都还是按照他失踪那天的模样留着,孩子们到这儿睡的时候也会很小心,从来不会弄乱任何东西。”泰勒太太领着他们走进一件宽敞的卧室,她那竭力克制住自己感情的模样就像是个博物馆讲解员,云决明和艾登在房间里散开了,他们现在已经有经验了,知道要去哪儿寻找会对案件有帮助的线索。

云决明在床头柜旁蹲下,拿出便携单反相机给床头柜上的几张照片拍了张照。他注意到琼斯先生的个子比泰勒先生矮,不过块头更大,更结实,但他的肤色比泰勒先生浅上不少,黑人的特征也没那么明显。这让云决明更感到疑惑了。

“本杰明失踪那天是2006年5月19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他就像往常一样,下午五点钟左右就回家了,我那天给他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腓力牛排,我们七点钟吃完晚饭,本杰明辅导了一会我们大儿子的数学作业,帮助亚当做了他的科学项目,接着,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催促孩子们去洗澡。本杰明在八点半左右的时候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慢跑。”

“他一般会慢跑多久?”艾登的声音从步入式衣柜中传来。

“一个多小时——差不多都要一个多小时,但他回家的时间从未超过十点。”泰勒太太回答,她的声音颤抖不已,“我当时在忙着为小本杰明第二天的活动做纸杯蛋糕,等我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五了,我先打了一会他的手机——我当时以为他可能路上遇见了某个邻居,两个人站在路边聊得忘记了时间——但是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的来电被直接转接到了语音信箱。”

云决明闻言赶紧打开iPad,记下:十点二十五分,凶手疑似已将琼斯先生控制住,或者已经杀害。

重点:从凶手有意关掉琼斯先生的手机这一点来看,疑似是将琼斯先生带走而非当场杀害,鉴于凶手当场杀害维尔兰德先生时,他并没有关闭或丢掉对方的手机。

“在他去世之前的半年左右的时间里,琼斯先生有没有提起过遇见了种族歧视者,或者是任何令他觉得可疑的人士?”云决明现在还无法断定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猎物的,因此他把与凶手可能产生交集的时间延长到了半年。

“这倒没有,无论是我们居住的社区,还是本杰明工作的地方,都非常的多元化,有很多少数族裔同事和顾客。他在药房里工作有好些年了,我从来没听到他抱怨遇见种族歧视者。”

“也有可能是个比较难缠的客户,”艾登说道,“对方不一定使用了歧视性的语言,但对方的态度可能不太好。”

泰勒太太愣了愣,原本靠床柱支撑着自己的她缓缓在床上坐下了,双手撑开顶着脑袋,就像在挤压海绵一样试图把她的记忆从脑子里逼出来,艾登和云决明都耐心地等待着她,后者可以看出要重新回想起九年前发生的一切对她打击很大,她想必一直活在矛盾的心理中——既想让自己的生活继续向前,又感觉那是对她前夫和孩子们亲生父亲的一种背叛。怪不得泰勒先生要在他们进门前那样告诫他们,云决明感到一句轻飘飘的“所以,你保留着琼斯先生的房间,却还是再嫁了”都能让她立刻昏倒在地。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泰勒太太说道,“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本杰明和一个警察起冲突了。那个警察怀疑他利用职业之便给其他非裔美国人提供大|麻和药品,本杰明说他一点证据都没有,那个警察说逮捕黑人又不需要证据,你身上的颜色就说明不少了。之后本杰明拒绝跟着他去警察局对这件事做笔录,那个警察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这儿的警察一直是这样,”泰勒先生加了一句,“他们不信任我们,他们都被科尔·埃弗里的言论洗脑了,认为少数族裔根本不值得他们的保护——非但不值得,甚至还是值得警惕和防备的家伙们。本杰明失踪以后,本地的警察根本没有组织起一个像样的搜寻队,他们甚至觉得这不是事,觉得不过就是另一个黑鬼懦弱地抛家弃子,逃到别处改名换姓开始新生活罢了。还是我们这些黑人自己自发地团结起来,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搜查以这栋房子为圆心百里以内的土地,挨家挨户地询问别人事发当时有没有瞧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但是我们一无所获。”

云决明听着,在iPad上记录下了“当地警察歧视少数族裔,本杰明生前与警察起过冲突。”

“我也算认识本杰明,”他说道,“我和他小时候都住在同一个社区里,我们都去同一间教堂做礼拜,长大以后又上了同一所高中,后来也在他工作的地方遇见了几次,甚至可能一块参加了几个共同朋友的婚礼——只是我们从来没有被正式介绍给彼此过,你明白吗?但是我听说过他的为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是那种会抛家弃子,不负责任的男人,也绝对不是那种会与别人结下梁子,结果被人莫名其妙在小巷子里打死的那种男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同意接收你的拜访的原因——我们都非常急切地想弄清楚本杰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我们不是不能接受——”

“他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泰勒太太凄楚一笑,说完了她丈夫结结巴巴未能说完的后半句话,好似她比起他更有资格说出那几个字,“我不管他是在另一个州,娶了另一个妻子,组建了全新的家庭,还是卷入了什么可怕的阴谋当中——我只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结果,一个确凿的结果,不然我们的生活永远无法真正继续下去,我的孩子们的生活也没法继续下去……抱歉,我实在没办法——”

她猛地站起身,拉开房门离开了,云决明和艾登只听得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匆匆穿过走廊,接着便是“嘭”地一声,某扇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对不起,请给我的妻子一点儿时间冷静下来,要不你们先来我的书房里坐一会吧。”泰勒先生低声说道,他领着艾登和云决明离开了这间卧室——鉴于凶手是在房子以外的地点将琼斯先生带走的,这间房间能告诉他们的不多,云决明没有反对离开,“所以,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父亲的案件与本杰明的失踪有关呢?”

在书房里的两把现代工业风格的椅子上落座以后,艾登才开始一五一十地向泰勒先生阐述自己的猜想,从他认为约州蛰伏着一个连环杀手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与云决明是怎么在成千上万个受害人中根据他们总结得出的七条条件筛选出可能的受害者,再说到他们如何打算利用这些拜访来完善凶手的侧写,证明这些案件之间是有联系的。这么一来,不仅肯尼的嫌疑可以洗清,琼斯先生的失踪案也会被当做是连环杀手的其中一桩犯案来对待,有可能会找出当年漏掉的蛛丝马迹,让这一案件能得以真正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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