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关一月连忙起身,把谢静和搂进来,顺便往外扫了眼,再把门推回去。
“风树你认识的,另一位是李哥,李亦新。”关一月凑到谢静和耳边放低声音,“我们长官,上尉。”
谢静和跟他们打招呼,当她转向风树时,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风树注意到了,微微坐直,他记起谢静和知道他和关一月的事,但风树一直不知道后面关一月与谢静和出去说了什么。
谢静和一来,气氛又活络了一些。
这会关一月已经明白徐荧对她和风树的事是什么态度了,正如她能够想到的,徐荧并不反对她和风树的关系,但也谈不上支持,他们隐约期望某些联结可以对关一月和风树起到约束作用,但同时,他们也要考虑他两联结是否过于强大,如果这联结滑向坏的一面,到时恐怕很难收场。
另外,关一月与风树的联结是否存续也不是旁人能决定的,因此他们也没法多做什么。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也开门见山了。”关一月手指交叠,抵住下巴,“其实今天本来是我和风树单独见面的日子,可以理解吧,我们分别也有好几个月了,朋友想聚聚吃个饭是很正常的。”
听到“朋友”两个字,李亦新与谢静和不约而同撇了下嘴,也就因此忽略了更有槽点的“吃个饭”。
“但是风树说他出来必须有李哥陪同,于是我就说,那就陪同呗,我们有私人话题要聊的时候,就请求李哥回避,如果李哥不肯,那只好当着李哥的面聊了。”
李亦新“啧”了声,说:“当着我的面也不能瞎聊啊,这里就不怕窃听啦?我可不是来给你打掩护的。”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他陪同出来,还让关一月叫个可信的朋友增加人数,多少是存在帮她的意图,这样的多人聚会,至少不授人以柄。
而且在场两个老兵,一个军衔不低,另一个本身就是人形机械,还被窃听那更多是对他两专业能力的侮辱,因此最终关一月点点头。
“我明白了。”她说。
风树也表示了理解,他瞅着关一月的脸,接收到“可以谈”的信号,就正襟危坐,准备开始了。正如关一月料想的,风树其实对当别人面谈这事并不害臊。
但他显然很在意关一月当下处境。
“上次我们在你的飞船,我说‘现在你又肯把精力花这上面了’,然后你说‘你不明白吗’。”
“所以你现在?”关一月问。
“我想……”风树吭哧半天,看得出,他在努力把自己的意思用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那使得他的脑机高速运转,脸都微微涨红了,“如果你还愿意给机会的话……我想、我希望能和你达成……互助。”
“什么玩意?”李亦新小声嘀咕。
“……”这是谢静和。
谢静和打开菜单开始沉入其中,李亦新却没有分心,他的目光从一个转到另一个,又从另一个转到前一个。虽然听上去是谈正经事,但风树的样子,他望向关一月的目光,都显现出这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算了,在场应该没人被蒙在鼓里。
“很高兴听到这个。”关一月给予回应,她的神色柔软,声音刻意地保持了平静,“希望你想清楚了,不会后悔。在飞船上的时候,我还查了继承法,我可接受不了轻易的中途变卦。”
这回李亦新是真听不懂,他下意识瞄了一眼谢静和。
“我们一定要谈这么成人的话题吗。”谢静和头都不抬,评价说,“和加班、劳动法一样,简直听得人浑身火热。”
“……你没事吧?”李亦新这次的质疑是对谢静和发出的。
关一月则是笑盈盈往他们这方向瞥了眼,就当回应了,她的注意力飞快回到风树这边,而风树也一直没有移开视线,二人对视一会,慢慢的,风树垂下眼睛,注视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
“不会,一月,哪怕是在‘那个地方’,你对我这么说,我也会感到幸运之至……现在、以后,永远都是。我很荣幸,一月。”
关一月短暂怔住了一会,这片刻的时间里,她的脑中飞快闪过去许多记忆,其中也有风树说“对一个即将回归文明的公民来说,心软不该成为弱点”的时候,以及“我很幸运,我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更多的东西被她抓住了,或许也是因为,那些东西本就令她难以忘怀。
一行人喝完茶,就出门前往首都游乐场。关一月其实没和风树约定过今天的“见一面”去哪里玩,不过既然有四个人,那去游乐场就挺合适。
今天还是周末,游乐场里人不少,关一月一进门直奔旋转木马。
“你几岁?”
李亦新不可思议地指着项目标识,看样子,他很接受不了他们这个年龄还玩这种东西。
“李哥,你可以去玩别的。”关一月抓着风树的胳膊,把他从李亦新旁边拉过来,“我跟风树还有静和玩这个……今天就该玩这个。”
“好好好。”许是看她这么坚持,李亦新举起双手,“不过你也别拉着他不放。”
关一月瞅了眼她紧抓风树胳膊的手。
“我跟风树这么多年的交情,谁都知道,出来玩离八丈远,这不是心里有鬼吗?”
李亦新无话可说,最后他没去玩别的,勇敢地也跟进了木马园区。
考虑到他们毕竟是成年人,旋转木马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慢了,关一月最终选了同园区的快跑小陶马,路线很长,环绕好些个野餐表演区,地形种类也做得丰富,可以无痛体验策马奔腾的乐趣。
今天不是假日,游乐场人很少,关一月其实有很多项目可选,但她不需要在这个时候来点刺激或者浪漫,更不想让打靶之类有竞技性的项目占据她的专注力,因此,她选了一个绝对适合人思维发散的游戏。
或许是巧合,风树被关一月安置在她左前方的位置上,刚好多出半个马身,当彩色的小马缓慢跑动,转弯的间隙,关一月可以看到风树的侧脸,他在回头瞄她。
很早以前,关一月也曾思考风树的行为准则为什么过于活络,最后她决定程序能用就用,先别管它怎么运作。
但毕竟关一月是个专事研究的人,思考“为什么”是一种她停不下来的行为,各种有关风树的信息慢慢填充了那个“为什么”,到如今,关一月又明白在她和风树的相处当中,有更多东西早就明晰了。什么人会认为作断后的掩护、取出心脏作她人的燃料是幸运呢,这世上显然有人认为心中怀有对某个人的善意、爱意就很幸福了。
关一月的手指动了动,又因为目标隔着距离,此刻也不方便而作罢,她把手和下巴搁到马头上,整个身体靠着,看风树,余光看彩色小马还有后退的景物。谢静和在后面玩终端机,不时和李亦新说上两句,她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不再探究性地去看风树和关一月了。
“……你这几个月不会都在禁闭吧?”
风树于是有了把脸一直转过来的理由。
“你来看我的第三天就解除禁闭了。”他说,“他们说你在资料中心学习,所以我想,等你看完,就会想起到这边来了。”
“哼,久等了呀。”
“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久。”风树说这话甚至是严肃的,他的态度也自然,与关一月说话就像普通的闲聊,“总有一天,我们分别的日子会超过相聚的时间,但我想,未来一定会有一刻,我会用某种方式与你再度相逢,就像前段时间我与钟师重逢一样……对等待重逢的人来说,多长时间都不算久。”
关一月没有回话,她觉得今天比较沉郁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正好,小陶马开始进入不太平整的山地,一行人起起落落,陶马也开始灵活变速,以保持平稳,关一月远远望去,发现这游乐场还有提供真马骑行的区域。
“是真马哎,风树,等会你坐我后面。”
“咳咳咳。”没等风树回答,他们后边的李亦新开始清嗓子了。
“哎呀。”关一月被提醒了,叹了口气,暂且放弃这个念头,“我想我的骑行车了。”
于是风树给出折中方案,听着还怪善解人意的。
“营地有载具练习。”他说,“你想让我当你的陪练吗?”
关一月心中一动:“可行吗?”
“可行,只要长官同意借人,我可以既当伤员,又当机械负重,可用性其实比借真的人要高,考虑到你还有本职工作,这个练习最好用你的业余时间,如果有人质疑,也是先传唤长官,我们倒是比较次要……”
于是后边的李亦新坐不住了。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李上尉大喊,“你们两个,别太旁若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