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纶若晃了晃衣裙，嗔怪道：“常常有人恭维我，说我年轻过了头。怎么，看起来不像为人父母的模样吗？”

“我知道了，”渡天诚突然拍了一下脑门，道：“周时司今年刚出生，我一定是穿越了！”

“哈哈，您真有趣……”

周纶若掩嘴笑着，手中的灯也不免开始摇动，四下的光影随着灯光一起摇晃。

笑了一会后，她的目光很快看向了灯光难以触及的阴影之中。

那片阴影之中，有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那是莫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莫瑜就开始独自往后退去。

他先是退到了渡天诚身后，接着又觉得不够，继续往后退去，直到退到了灯笼的光芒难以照到的阴影之中。

“差点没有看到，您是……”周纶若抬起了灯笼，走上前问道：“时司他没和我说起过。”

“莫瑜，”见周纶若走了过来，莫瑜眯起来眼睛，还不经意地将手放在了背后。他的目光并不在周纶若身上，而是往周纶若的的左右看了看，问道：“周时司不是来找您了吗？他在哪里？”

周纶若点了点头，肯定了周时司来找过自己，“你们来找时司有什么事情吗？”

渡天诚走了过来，小心地从莫瑜和周纶若前面挤入，道：“天快黑了，周时司也该回来了。”

“是啊，天快黑了，他该回来了，”周纶若抬起了头，眼中渐渐出现了几分怅然，“他早该回来了……无论如何，这里才是他的家啊。”

“您说什么？”渡天诚皱起了眉头，脸上轻快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您说……这里是他家？”

“是啊，”周纶若侧过身，面容一般在灯笼的光亮之中，一半则在被阴影遮掩，她的笑容也是如此，“别看我这样，我确实是时司的亲生母亲。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难道不是家吗？”

“是吗……”渡天诚喃喃着，微微摇着头，“哪怕周家绝大部分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周纶若眼眸里的光渐渐沉了下去，目光凝望着不远处花圃的一角，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干涩的笑意。

她好像突然失去了灵魂一般，即便是在灯火之中，她的眼中也只有一片漆黑。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周纶若轻轻叹了口气，眼眸里的光芒也渐渐回来了，“只要他能够安分守己，不再做出忤逆家主的事情，我能够保全他的。”

“然后呢？老周那么傲气的人，你让他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点之中，一辈子低着头低声下气地活在别人的臂膀之下？这……真的是他所愿吗？”

若是平时，渡天诚大抵已经将那些讥讽的话吐地漫天飞舞了。

但现在，渡天诚只能咬着牙，就这样看着这位女子……从她的身上，渡天诚能够感受到一股悲伤的味道。

那种悲伤，的渡天诚曾经最为熟悉的味道——眼睁睁看着重要之物在手中流失，却自知无可挽回的悲伤。

既然已经体验过，便知晓其中的苦楚。

无助之刻，天地只影。渡者不答，可求无路。

但这样的时刻，不会有第二次。

因为如今渡天诚手中有剑，背后有人。

所以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周家自然是龙潭虎穴，他们对周时司的恶意从未停止蔓延。只是因为有侦探社和摆渡使的作为凭依，周家的人不敢出手。

这个周夫人明明是周时司的生母，但似乎并没有被周时司牵连，反而在周家混得游刃有余。

如今这种情况，周家上下戒备森严，她还能够独自站在这里赏景，那她的身份在周家必然不低……

这样的人，恐怕比周重岚那只狐狸还要难对付。

渡天诚回想起周纶若的一颦一笑和她那款款走来的模样，顿时感受一阵寒意窜上了他的脊梁，胳膊上还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如此，渡天诚的声音显得比之前冰冷了几分：“别说这么多了，周时司人呢？”

周纶若抬起眼眸，那眼眸确实令人心头一颤，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轻缓：“我不是说过了吗。天快黑了，他该回来了……”

周纶若的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渡天诚背后响起。

“老大？你怎么在这……”

渡天诚和莫瑜两人看去，说话的正是周时司。

“老周？你来得正好，省得我找你，”渡天诚眉眼闪过一道喜色。

他冲着周时司便迎了上去，伸手就要抓住周时司的胳膊，然后远离这个地方，“赶紧跟我回去吧，不然都要赶不上晚饭了。”

渡天诚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时司竟然这样神情惶恐地躲开了渡天诚的手，甚至还快速退开几步和渡天诚保持了一定距离。

“您在说什么？”周时司的声音明明是熟悉的，但此刻又这样陌生，“我不去。”

渡天诚的目光变得迟疑了起来，“不是，老周你这又是搞哪一出？那周狐狸，呃……那周家主给我们几个安排了过夜的地方呢，小程还在等着呢……”

“云祥院也能住人，”周时司的目光看向了周纶若，然后又看向了渡天诚，道：“我好久没有见到母亲了，叙叙旧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