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司的话像是锤子一样,颇有力度。
渡天诚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表情也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他的目光闪烁着,充斥着抗拒:“老周你,你……是生病了吗,是在说胡话吧?”
“没有,老大。我很健康,没有生病。只是……”在渡天诚的目光之下,周时司走到了周纶若的身旁,“母亲她在背后默默做了许多,是我如今才发现这些,我无以为报。世界上有些东西本就注定不属于我,我也不必去争了……”
周时司的话好像云雾间的飘絮一样,微微颤抖,又那样不真实。似乎只要一阵微风拂过,就能让他眼底压抑的情绪纷乱无章。
“不对不对,这才不是老周!”
渡天诚一面狠狠摇着头,一面开始后退,“是被洗脑了,还是被蛊惑了?是被俯身了,还是被控制了?一定有一种我还没有看出来的手段,我得把它解开,得解开,这样才能带上老周……才能回去……”
“对吧?”渡天诚回头看向莫瑜,问道:“莫老板一定看出来了,老周是中了什么术啊?”
“什么都没有,”莫瑜摇了摇头,声音也变得无比温和了一些,“他的精神没有被控制,记忆也没有遭到篡改。”
渡天诚浑身逼人的气息顿时散去了,他像个梦醒如初的孩童一样,抱着破碎的遐想低喃:“这怎么可能,老周他明明说过……”
渡天诚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紧,然后站到了莫瑜身边,逐渐垂下了那双不羁的眼眸。
“渡社长方才问我,这真是时司所愿意吗?”周纶若的声音轻轻的响起,难以抗拒地飘入每个人耳中,“如今这个问题的答案,渡天诚应该已经清楚了吧。”
周纶若端正了身姿,眉目含笑地低了低头道:“天色不早了,我和时司就此别人。山里湿气重,几位也尽早回去吧。”
周纶若慢悠悠地转过身,将灯光一同带了过去。她的脚步很轻,所有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柔软。这样缓缓地踱步在夜色之中,犹如一副谱写着山水只影的水墨画……
周时司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这对母子就这样离开了渡天诚和莫瑜的视线。
“啊!”
见着两人的背影从视线里一点点淡出,沉默了好久的渡天诚突然大吼一声。
莫瑜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威胁才将目光看向渡天诚,“你干什么?”
渡天诚愤愤地跺了跺脚,从嘴角边上挤出一个字:“烦。”
莫瑜静静地看了一会渡天诚,指尖犹豫了一下,最后小心地捏住了渡天诚的衣袖,“走了……反正你本来也就是来确认周时司的安全。”
“是啊,虽然说老周没事就好,但他这样的状态更令人担心。不过有句话也说得好,来日方长嘛。老周不走,我也赖在这,我看看是谁先熬不住。”
渡天诚发出了几声“哼哼”的声音,看起来是真的要和周家打一场持久战。
“不过……”渡天诚依然有些怀疑,“老周他真的没事吗?他说话的状态显得很迟疑,似乎收到了什么束缚。”
莫瑜的目光看向了周纶若消失的发现,但夜色之中,这片草木葱郁的园林不会诉说什么他人的故事。
莫瑜的神情有些恍惚,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周时司没有什么问题,但那位周夫人……”
“那位周夫人怎么了?”
“……”
见莫瑜一脸不是很像想往下说的意思,渡天诚立刻着急了起来,道:
“莫老板,你不能这么吊我胃口啊。”
莫瑜抿了抿嘴唇,道:“你应该知道,人界如今的秘术师所使用的秘术,是源自两位诞生边界的渡者。但人类终究不能使用渡者的力量,他们只能模仿着,用渡者的方式来使用人界的力量。
且传承终究是会变化的,如今人界的秘术和渡者所用的那些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术式。”
渡天诚一脸疑惑,“这我知道啊,这和周夫人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说她……不是人吧?”
“别急,继续听我说。”莫瑜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我能看到灵魂的颜色,也能看到这些灵魂使用力量的颜色。
秘术师的颜色是金色,或是金色掺杂着白色,比较通透干净。鬼族的颜色是纯正且浑浊的黑色。渡者的颜色是包裹着血红的黑色,大概?
但这个周夫人,我看不见她灵魂和她身上的颜色。”
渡天诚的眉间一耸,道:“这么说,她是无魂之人?”
“不,她只是用了一些方式让我无法看到……”莫瑜的声音突然犹豫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不清楚她这样做的目的,唯一能够看出的是,用于隐藏颜色的秘术,并不属于周家的传承。”
确实不是周家的传承,因为周家的传承里面并没有提及灵魂的颜色一事……
世界上唯一能够看出灵魂色彩的人,只有和灵魂相处最为密切的摆渡者,曾经是两位,如今只剩下了一位。
因此可以这么说,周纶若的秘术只对一个人起效果,那就是莫瑜。
她似乎在刻意提防摆渡者,但如此之举就便显得有些刻意了。
就好像头上举了一个只有摆渡者能够看见的隐形牌子,而牌子上的内容是“别看我,别看我”。
但身为周家的人,提防摆渡者这一事就已经显得格外奇怪。毕竟在印象之中,似乎每个周家人都是摆渡者的狂热爱好者。
渡天诚和莫瑜走在了返回筑天院的路上。
相比于来时,两人的神色都复杂了不是,目光之中也各自多了几分沉默。
经过一处院落时,莫瑜停下了脚步,放眼看去,庭院中央的石像在黑夜和路灯下显得各外肃穆。
“你见过他吗?”
渡天诚冷不丁的声音让莫瑜的瞳孔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