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品?”
周纶若轻轻颦蹙起了她的眉间,那双荡漾人心的眼眸也随之流露出几分惋惜。
“我从来不那样想。可是世间如此不公,它夺取了我的丈夫,还要夺取我的孩子……时司为了我,他自己选择这样做,我这个母亲,也只好接受了。”
周纶若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将目光低了下去。只是再抬眸时,她的眼中依然是那份捉迷不透的笑意。
“什么呀,”程立新可听不得这种矫揉造作的声音,指着周纶若就愤愤道:“别说你一无所知,明明就是你把周大哥拖入周家的控制。虎毒不食子呢,你这是什么?!”
程立新能感受道周纶若身上不同与常人的气息,在看到周纶若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本能地感到了惧怕。
但此时此刻,不解和愤怒占了上风。
程立新接着质问道:“所以,周大哥他现在人呢?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周纶若的嘴角轻轻地扬起,呼吸依旧和缓,神情依旧平淡,但那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缥缈的寒意。
她没有回答,便这样一直看着程立新。看得程立新浑身发麻,不禁咽了咽口水,往莫瑜身边靠近了一些。
片刻,周纶若缓缓站了起来,道:
“两位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便在这里稍微小憩一下吧。”
她的话语还未落下,一阵纷乱的白色从四面八方向莫瑜和程立新两人扑来,将两人团团包围。
那是漫天数不清的纸人。围绕着莫瑜和程立新,这些纸人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像是一股白色的风暴。
每个纸人都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杀意,令人无法靠近。
接着,几个手执长棍的守卫跑了过来,在门口站成两排,一同规规矩矩地朝周纶若屈膝而跪。
“什么,什么情况?”程立新手忙脚乱地跳到了莫瑜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莫瑜的胳膊。
见着漫天飞舞的纸人,莫瑜并不畏惧,眉眼之间反而多了几分不经意的欣喜。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这些令人目不暇接的纸人。但他的手停滞在空中,还未触碰到那些纸人,手背就被划出一道伤口,鲜红血液立马渗了出来。
“周家的秘术……”莫瑜收回了手,轻轻吮吸着伤口的血液,将目光投向了周纶若,“看来是早有布置啊。”
“不错。”周纶若似乎有几分赞赏之意,“听说,你也是秘术师。既无三家之姓,不知是师乘哪一派系的?”
哪一个派系?
这个问题莫瑜倒是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确实善用香毒,若是算起来,应该算是孙家那一支的毒术。
但这不是反了吗。
见道莫瑜眼中的犹豫,周纶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睛犹如弯月一般,“让我猜猜吧。无武器傍身,无役从跟随,非周氏纸器之术。不善风水,不观六道,非张氏镇阵之术……
是最为棘手的毒术呢。”
好敏锐的观察力。
此言一出,莫瑜周身的气息顿时变得急促起来,目光之中也多了几分敌意。
虽然莫瑜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也没有轻易显露过自己的力量。眼前这人分明才与自己见过几面,竟然能够直接看穿自己力量的来源。
这绝非常人所及。
见到莫瑜这样的反应,周纶若十分满意地垂了垂眼眸。
对于莫瑜的事情,她没有继续说什么。她朝着院子里的房内喊道:
“时司,出来吧。我们该走了。”
周时司?他在里面?
莫瑜和程立新两人纷纷朝着周纶若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一个人影从后面的屋内走了出来。看着身形确实是周时司。
他身穿一套黑色长袍,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脖子上挂着一个兽骨面具……这副打扮,莫瑜是见过的。
是那个雕像所描绘的人物,是骨面渡者的打扮。
“是那位?”莫瑜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些颤抖,他看向周纶若,眼眸之中有无数极其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这是,何意?”
“自然是为了祭典。扮作摆渡使大人的模样是为了纪念摆渡使大人。我们以此祈求下一个百年的好运,祝心诚者武运隆昌,愿天下泰安无灾……”
周纶若的话还未说完,程立新忍无可忍地便从莫瑜身后探出了头,道:
“呸。用人命纪念是嘛,你们的摆渡使大人真喜欢荤腥啊?”
在周家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论骨面渡者,这还是第一人呢。
周纶若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小兄弟,有些话不该说的,就应该烂在肚子里。对摆渡使大人不敬的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可得小心。”
周时司从莫瑜和程立新两人身边走过,即便如此之近,即便他已经猜到两人来的目的。可他依旧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两人一眼。
“母亲,我们走吧。”周时司走到了周纶若身边,微微底下了头。
“好。”
周纶若点头回应着。两人说罢就要迈开步子远去。
程立新急得连忙朝着两人的背影嚷嚷道:“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去啊?周大哥,周大哥!你不能走,有危险!老大要我们来找你,我们离开这里……”
周时司也许是没有听到,也许是听到了,但并不打算回应。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迟疑。黑色的衣袖迎风而动,他的步伐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周纶若的身后。
似乎已有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