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桑群赶到厕所一看,阮牧年捧着脸站在那里,眉头皱成一团:“眼睛好肿啊,我不能出门了。”
桑群:“……还好吧。”
“不好,”阮牧年苦着脸说,“我刚起来的时候它就是这副鬼样子,我特地洗了十遍脸,怎么现在还这样啊。”
桑群:“……照你这么搓,馒头都能变苹果。”
这是拿脸当衣服搓吗?
“怎么办啊,”阮牧年过来揪他衣角,“桑群……”
桑群叹了口气,往他脑门上点了点:“待着。”
说罢转身去了卧室,从床头柜深处掏出了一个小收纳包,重新回到卫生间。
他拉开拉链,把瓶瓶罐罐从里面拿出来,摆在盥洗池边缘,然后说:“头低一点。”
阮牧年屈膝,余光去瞥这些瓶罐,问:“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不是,”桑群把什么东西挤在了自己手上,然后蘸了一点往阮牧年眼周涂,“是化妆品。”
阮牧年:“?”
桑群捏了他一把:“别睁眼。”
“张嘴可以吗?”
“……可以。”
脸上抹开一阵清凉的触感,桑群的力度把握得刚刚好,很舒服,阮牧年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呃。”
“桑桑,你怎么还偷妈妈的化妆品呀?”
“不是偷的,之前跟的一个大姐送的。”
“所以是为什么?”
“跟你一样,”桑群用掌心给他拍了拍脸蛋,允许他睁眼看世界,然后说,“能遮很多东西,伤、淤青什么的。”
阮牧年眨了眨眼,没第一时间接住他的话。
“现在很少用了,”桑群把东西重新装好,平静地说,“倒是能用在你身上。”
阮牧年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轻轻说:“我第一次知道。”
桑群哼笑:“当然要骗过所有人了。”
“那以后再受伤的话,”阮牧年说,“来我这里养到痊愈再出去吧,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桑群默了一下,在他手背上轻挠:“嗯,知道了。”
阮牧年松开他,又照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看着有点惨白啊,是不是得抹点口红什么的?”
桑群:“……我没那玩意。”
“噢,”阮牧年失望道,“那我只好多舔舔嘴唇了。”
会得糖尿病的吧,桑群在心里说。
把东西放回床头柜,桑群揉了把阮牧年的后脑:“走了。”
“好好好,别弄乱我的头发,”他又抓了两下,才从镜子前退开,“走吧走吧。”
桑群跟在他后面关门落锁。
“去三中坐201,下一班还有5分钟就要到站了,”阮牧年查着公交状况,扯了扯桑群的书包带子,“要来不及了,冲鸭。”
“什……嘶!”
桑群刚转过身,就被阮牧年抓着手腕带跑起来。
少年修长的双腿迈开步伐,在早上恰到好处的阳光下,踩着街边的碎石和沙尘,一前一后掠街穿巷。
只有三本书的书包还是太累赘了,桑群得抓着肩带才能避免奔跑过程中书包飞出去的惨剧发生。
阮牧年跑得很欢快,还有空回头:“你快点呀。”
瞧不起谁呢。
桑群加快步伐,瞬间超了阮牧年半个身位。
“嘿?”
阮牧年不甘落后,也追了上去,两人愣是把步行5分钟的路程跑出半分钟速达的成绩。
“你、你跑那么快干嘛啊,”终于跑到站台,阮牧年撑着膝盖喘气,“呼……公交还有四分钟呢。”
桑群在一旁一脸镇定,看似脸不红气不喘,实际胸腔正在缓慢且深重地平复气息。
还装,阮牧年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腹肌,桑群瞬间漏气,后退半步,长出一口气。
“憋得不难受啊?”
桑群:“呼……哼。”
爆发式运动累得快,恢复得也快,深呼吸几下阮牧年就缓过来了,问:“你带硬币了没啊?”
“没,”桑群说,“有乘车码。”
“哦,”阮牧年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钢镚,递给桑群一个,“我带了,给你。”
桑群:“……今天走复古风?”
“你以前有坐过公交车吗,”阮牧年说,“就是线上支付还没普及的时候,上公交,投一块硬币进去,哐当一声,你就可以乘车了,很有成就感。”
桑群想了想:“可能有吧,但硬币太吵了,我会选择带纸币出门。”
“也是哦,”公交很快到了,阮牧年上车,郑重投下一枚硬币,跟司机叔叔打了声招呼,在后排双人座椅的靠窗处坐下,等桑群走近说,“更早的时候,还有乘车票,你记得吗?”
桑群坐下:“嗯……有点印象。”
“公交车上会有很好看的售票员姐姐,手里捧着一块铁皮夹子,”阮牧年回忆着,“如果你坐车,她就会给你一张票,小小的很袖珍很可爱,不过我有点忘记那些票子是下车的时候被回收了,还是被我自己弄丢了……”
“怎么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
“是啊,很早很早了,”阮牧年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我小时候很勇敢呢,敢一个人坐公交车。”
“多小的时候?”
“小班?中班?”阮牧年闭着眼,唇角带着笑,“那时候爸爸妈妈还没离婚呢,虽然也快了。”
桑群看着他:“那都没到四岁,还能记得?”
“我觉得我的记忆力很好啊,”阮牧年说,“我不是很想看庙会吗,其实不只是庙会,还有周边什么广场搭建舞台举办活动,我都想去看,可是爸爸妈妈很忙,我就只好自己跑出去了。”
“第一次坐公交的时候,司机叔叔还问我是不是走丢了,”阮牧年笑了笑,“但我会拿硬币坐车,也知道目的地,才不是走丢的小孩子呢。”
“年纪太小了吧,你那时应该连一米都没有。”
“好像是哦?”阮牧年抓过桑群的手玩捏捏乐,继续说,“那个时候跑步都可能平地摔跤吧。我记得有一次我走太慢没赶上公交车,追在车屁股后面哭着喊司机叔叔停一下,可能有人看到我了,司机真的停下让我上了车。”
桑群捏回去,嗤了一声:“所以一看快到站就要跑?”
“追车很累的啊,追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追了,”阮牧年说,“现在能提前查时间,挺好的不是么。”
“追不上也没事,”桑群说,“我跑得快,先上去让车等等你。”
“刚刚是我拉着你跑诶,”阮牧年看回去,“我跑得更快吧。”
“我背着书包呢,不然更快。”
“不可能,”阮牧年反驳他,“我最快。”
桑群挑了挑眉,忽然妥协:“行吧,你是全世界最快的男人。”
阮牧年:“?”
“好啊,居然在这种事上认输还玩文字游戏,”阮牧年抓住他的肩膀猛晃,“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桑群任他摇:“哼哼。”
阮牧年盯着他,为自己正名:“我不快。”
桑群目光戏谑:“哦?”
阮牧年:“……”
“啊,”捂住发烫的脸颊,阮牧年无力道,“比不过你。”
桑群得意:“哼。”
几站后,201在三中站停下,他们下了车。
阮牧年戳着地图:“我开个导航。”
桑群忽然想起什么:“买票了吗?”
阮牧年顿了顿,抬眼看他:“你没买吗?”
桑群:“……忘了。”
光顾着看中午吃啥了。
“那我看……”他正要翻翻怎么购票,就被阮牧年抓住手制止了。
“嘿嘿,”阮牧年拉着他往前走,“没事,我有票。”
桑群挑眉:“早就买好了?”
“嗯呐,本来暑假就想来的,但是看你很忙的样子,就没提了。”
“想出去玩不用考虑我,”桑群回牵住他,“有什么想法就说,我安排得出时间都会陪你。”
“耽误你怎么办?”
“不会,”桑群说,“你没钱重要,没空就不陪你了。”
阮牧年笑了起来:“你好无情哦。”
从站台步行到游乐场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一会儿阮牧年渐渐缓下脚步,左右看了看。
桑群:“怎么了?”
“看,小树林,”阮牧年努嘴指了指人行道上平均间隔三米的树木,又把五指挤进桑群指缝扣紧,然后道,“这样像不像小情侣?”
桑群:“……”
槽点过多,他一时竟不知先嘲讽哪一点。
“怎么,”看着宽敞畅通无阻的街道,桑群实在升不起一丝旖旎情绪,“你要白日宣淫?”
阮牧年却只是摇摇头,又嘀咕道:“自古红蓝出cp,粉色和蓝色衣服,没穿错……”
桑群:“什么?”
“没什么,”阮牧年坚定地抬起头,十指相扣带着桑群仿佛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加油,我们就这样保持到游乐场内。”
桑群:“???”
带着满脑门问号,桑群跟着阮牧年以一种既亲密又莫名一派正气的姿势走到游乐场门口,然后被丢在接待中心,等阮牧年核销票据再一起进去。
明眸皓齿的少年脸挂笑意,将二维码递过去扫描。
售票处的大姐瞥了他一眼,确认道:“情侣双人票?”
“是呀,”阮牧年示意身后招待大厅里等着的某位粉衣男士,笑着说,“我男朋友在那等着呢,姐姐,这套餐作数嘛?”
大姐一看,呦,也是个帅小伙,衣服还一红一蓝的,说没点关系她都不信。
都什么年代了,社会风气开放,大姐什么没见过,动作麻利地核销取票,道:“作数。给,去玩吧。”
少年一脸灿烂:“好,谢谢姐姐!”
目送俩小伙离开,大姐老脸一红,真是个讨喜孩子,嘴真甜。
桑群看着手里的情侣票——还是粉色女款——终于明白阮牧年一早上在煞费苦心些什么。
“凭什么我是你女朋友,”桑群伸手要抢阮牧年的票,“我要那个。”
“诶嘿,没说你是女朋友啊,”阮牧年眨着眼睛躲开,笑嘻嘻道,“说你是我男朋友呢,粉色跟你很搭呀。”
“‘凭此证可免费兑换玫瑰花一朵’,”桑群咬牙切齿,“没点内幕我不信。”
“话不能这么说呀,”阮牧年举着手里的蓝色情侣票仰头读起来,“‘凭此证可免费兑换巧克力一包’,这能证明什么呢?”
桑群一把抢过蓝色票,跟粉色票一起揉了揉,塞进裤兜里。
“哎,”阮牧年还想拿回来,“免费的巧克力和花呢……”
“急这一会儿吗,”桑群扣住他的手,抓着往游乐场内走,“走吧,还得享受二人世界呢,男、朋、友。”
阮牧年赖在他胳膊上走了一阵,扬起脖子轻声问了一句:“生气啦?”
“没,”桑群负重前行,“你且乐着吧。”
“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至于等到秋后?”桑群的脚步在某座建筑前停下,任凭阮牧年怎么拉扯都八风不动,“进去看看吧,多好玩啊这个。”
可怖的阴森鬼脸张着大嘴,猩红肥大的舌头从口腔伸出,巨口成了入口,舌头化作台阶,两颗眼珠上镶着艺术字招牌,写着“鬼屋”两个大字。
阮牧年的笑容从脸上消失,揪着桑群的袖子可怜兮兮道:“我错了,你才是男朋友,桑群最酷了,攻气十足,主人级别,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公鸡中的战斗鸡……唔唔?”
桑群越听越迷惑,什么鬼,后面怎么连他的物种都变了,认错认得这么不走心?
赶紧捏住这张胡说八道的嘴,桑群说:“好了,先玩什么?”
“先从这里离开,”阮牧年拽着他快速逃离,然后看着岔路口的指示牌眼睛一亮,“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桑群:“?今年多大了,年年公主?”
“比你年长几个月吧,阿君羊勇士,”阮牧年笑着说,“是时候随公主征战四方了!”
“骑白马的话,我为什么不是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