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娘子劝宋清音主动给萧永贺递话,宋清音理都不理她,扭转身子,面朝里睡了。
谷娘子轻叹一声,干着急没办法。
如此又过了两天,这日傍晚,天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宋清音刚练了会儿剑,有些累了,坐在正房的廊檐下,看院中的一对鸳鸯在雨中拍打翅膀。
下人们也都懒懒散散的,有的坐在抄手游廊上嗑瓜子,玩翻花绳,还有的干脆回屋躺着了,反正太子殿下也不来,宋清音也不管他们,这些天连谷娘子都松懈了。
正这时,门外传来了请安声,下人们都急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廊下。
宋清音抬头,见萧永贺披一件素锦金丝披风,没有撑伞,冒雨大步走了进来。
前些日子,萧永贺因为避子汤的事儿心里不痛快,好几天没过来。
这几天老头子非要给他选太子妃,良娣什么的,还将这事交给了贤贵妃,选了不少名门贵女,画了画像。
他说了不选,他自有妻子,但老头子置若罔闻。他怕宋清音听到消息,心里不痛快,再说,这些天,他心里很想她,就顾不上生气,自己过来了。
“音音。”他大步走来,将院中的鸳鸯都吓得飞到了廊下。
宋清音斜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谷娘子一听,急得在一旁给她施眼色,殿下都主动过来了,夫人还犟着做什么?也不知道放和软些挽回太子殿下的心。
“夫人,老爷的衣裳都湿.了,不如先到屋里换换?”
“他换自换去,跟我说什么?”宋清音坐着不动,扭过脸不看萧永贺。
连着吃了几个冷脸,萧永贺也有些下不来台,沉了脸,抬步进了屋。
他擦干头发,换好衣裳,在屋里坐了会儿,见宋清音依然坐在外面,叹口气,出屋,伸手拉她:“音音,天黑了,外面蚊虫多,进屋里吧。”
宋清音向旁边一躲:“不是选好太子妃了吗?还来这里做什么?明儿我就回家,叫你的人不要拦着我。”
萧永贺唇角一勾,心中暗喜。音音这是听说父皇给他选太子妃,吃醋了,在与他闹别扭呢。
“你放心,我不会选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我父……等宣宁侯回京,公布了身份,就接你回宫。”
萧永贺半蹲下来,去握她的手。
宋清音站起来,向后退了半步:“你少哄我,当我傻呢,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你还能抗旨不成?”
萧永贺笑道:“我自有法子,你不用管。只管等着做你的太子妃。”
这天下可不是老头子一个人的,一多半都是他打下来的。
“谁说要做太子妃了?”宋清音跺脚,“我们说好了的,三年,就只是三年。”
“可你要是娶了太子妃,就必须立马放我走。”宋清音心想,当时怎么忘了这一条。
“音音,你!……”萧永贺气急,他当时说三年只是权宜之计,后来也跟音音说了,以后会让她做太子妃,可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他们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那天,你为何又要喝避子汤?我们年纪都不小了。”
一提这个,宋清音更气了:“我不想做偷偷摸.摸的外室。也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低人一等。”
“谁说我们的孩子是庶子了?”
“你都要娶太子妃了,我们如今有了孩子,不是庶子是什么?”
“哦,对,”宋清音冷笑,“是外室子。”
萧永贺只觉她的话句句戳在他的心窝子上,几乎要被她气死。
他一脚将隔在两人之间的椅子踢到了院中,拉了宋清音往屋里拖:“好,好!今儿我们就生个外室子出来。”
他力气大,眼看就要被他扯进屋里,宋清音下死力扒住门框,大声骂道:“萧永贺,你混帐!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毁了我和表哥的亲事不算,还将我关在这里,想起来就看看,想不起来就晾着,你不是人,你不是东西!”
“好啊,我说怎么非要喝避子汤,原来还想着你那表哥呢。”
萧永贺脑袋嗡嗡的,气得眼都红了,大力一拉,将宋清音拖进了屋里。
谷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变成张薄薄的纸,把自己贴在墙上。
萧永贺扫了她一眼:“滚出去!”
“是。”谷娘子颤抖着,躬身退了下去。
萧永贺将宋清音拖到床边,伸手将她往床.上一推。宋清音顺势滚进了床里,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她举刀指着他:“萧永贺,今日,你要过来一步,不是你死在我面前,就是我死在你面前。”
萧永贺愣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音音会拿刀指着他。
他站在那儿,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清音,她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红.润,目光决绝,如同一朵带刺的蔷薇,不惜自身也要刺向别人。
他们夫妻之间,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叹一口气,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外面的雨更大了些,他不管不顾,冲进了雨中。
这一次,他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宅子里的下人们有些怠慢起来。觉得夫人如此接连顶撞,上次还动了刀子,太子殿下肯定恼了,肯定再不会理夫人了。
谷娘子这一次也没劝过宋清音,每日只做了她份内的事,就到自己屋里歇着去。
这一日,又是一个雨天。
宋清音又坐在廊下看雨,雨很大,雨水如倾盆一般,院子里积了半尺深的水,那两只鸳鸯在水里快活地游来游去。
一阵疾风吹来,将雨斜吹到廊下,将宋清音的鞋子和裙摆都打湿.了,宋清音也不管,依然呆呆地看着雨。
突然,门开了,萧永贺撑着一把伞,站在南边穿堂处。隔着雨幕看着宋清音。
雨天的风很凉,宋清音打了一个喷嚏。
萧永贺收了伞,从抄手游廊转过来,看着宋清音的湿衣,喊了一声:“谷青!”
谷娘子正在茶房喝着茶,夫人叫她不必候着,她乐得躲懒。
这时听到太子的声音,吓得简直一魂出世,急匆匆跑出来。
“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夫人的?夫人赏雨,边上连个人都没有,衣裳都湿.了,夫人要是病了,看不要了你们的狗命!”
谷娘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雨里,也不敢狡辩,只一个劲儿地磕头:“是奴婢疏忽了,望太子殿下开恩。”
宋清音道:“是我叫她们都下去的。你要是有什么火,只管冲我发,用不着指桑骂槐,杀鸡骇猴。”
萧永贺不想驳宋清音的话,他皱了皱眉头,没再追究。
“还不快起来,伺候夫人换衣裳,再煮一碗姜糖水。”
“谢殿下开恩。”谷娘子赶紧从雨中爬起来,叫人来伺候宋清音。
等宋清音换好衣裳,捧着姜糖水慢慢喝时,萧永贺凑到她身边道:“音音,上次是我不对,不该朝你发火。我已经把父皇给我选的人都拒了。过一阵子宣宁侯就回来了,到那时,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话他已经说过不知多少次了,宋清音只“哦”了一声。
这几天,她也想了许多,自己不能总困在这个宅子里,在这里干等着,等他腻了,等他放自己走。她应该出门去,多听些消息,多想些法子。
她决定与他缓和一下关系。
“你真都拒了?那么多名门贵女,你就没有看上一个?”
萧永贺立时道:“我这一生只有音音一个妻子,这是我以前答应你的,现在依然算数。”
“真的吗?”宋清音挑眉。
“千真万确。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若有违此言,叫我死……”
“别瞎说。”宋清音捂住了他的嘴。
“音音,你相信我了?”萧永贺高兴地去搂宋清音的肩。宋清音没有抗拒,他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
“只要音音相信我,叫我做什么都行。”
宋清音靠在他胸前,皱着眉,悠悠道:“我想明天出门逛逛,去看看铺子,见见朝儿她们。我在这宅子都快闷出病了。”
“好,明儿我陪你去。”
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抱了她往床.上走去。
他将她压在身下,去亲她时,宋清音偏过了头。
“你来就只为这个?”她实在是不想应付他,不然明儿还得喝避子汤,要是因此再闹起来,只怕又出不了门了。
萧永贺僵了一下:“你怎能如此想我?我只是想你了……”
“好吧,今晚不碰你。”他翻身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睡吧。”
第二天,萧永贺先去上朝,等快中午时才回来,叫人套了车,带她去了东都司街,看到云绣坊的牌子时,宋清音觉得好像过了一万年那久。
她叫萧永贺先去做别的,她不想让朝儿知道她被萧永贺困在他的外宅里。
当初她跟朝儿说,姨母受到了惊吓,她要陪姨母到京外庄子上住一阵。
宋清音抬步进了云绣坊,见朝儿正在招待客人。
旁边的铺子早在两年前就被她盘了下来,专门卖成衣,叫云裳坊,两个铺子中间打通,比起以前,客人更多了。
她本想站在那儿等会儿,朝儿早一眼看到了她:“姑娘,你回来了!”
旁边的周嫂子也笑道:“东家来了?”又跟朝儿说,“你跟东家说话,我来招呼客人。”
宋清音正要问朝儿婚事准备的怎样了,旁边一个坐着看花样子的女子问道:“你就是这里的东家吗?”
宋清音见她穿着华丽,身后还跟前两个丫环,一个婆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就笑着点点头:“是。我们店里有各色花样子,小姐可以随意挑选,要是都不满意,还可以按您的想法定制。”
那女子却冷笑一声:“果然是商户女,一开口就满口铜臭。就凭你,还妄想巴着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