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纲吉单方面的,一种朦胧又不切实际的单相思。
这样轻浮的我怎么值得京子为他站起来。
这一切的答案很简单,京子只是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勇敢的人而已,她比所有人都要坚强。
“京子,京子住手吧,快坐下来。”
黑川花暗地拉扯着京子的衣袖,她的好友老毛病又犯了,这种直言不讳的性格也许是笹川兄妹唯一的共同点,但是也不该在这种情况下……
面对少女的反驳,绿中学生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并好心的点了点胸口的数字屏。
“是吗?那又如何?”
“我只想提醒大家一句,时间已经不够了哦。”
教室再度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笔尖在纸张上索索的划动声。
只需要两分钟就可以把一个人的生命放在天枰之上,与另外一端的集体用作称量。
纲吉抬头向周围低头写字的人群望去,张了张嘴,却发现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也许他应该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黑手党,这种事情简直莫名奇妙,但这一切也是事实。
其实自己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长年不在家的父亲,和受委托前来家里担任家庭教师的小婴儿……甚至之前追杀狱寺君的两个黑衣男人也是,心底里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他们也和自己离不开关系。
能有京子为他站起来说几句话,已经足够了吧?
两分钟很短,但是足够纲吉把自己贫瘠的一生回顾完。
拖着有些沉重的笔尖写好名字后,反而意外地轻松了起来,纲吉转头看向山本,发现他皱着眉头,笔尖在纸张上停留了很久,但是很快对方也做出了决定。
山本注意到纲吉投来的视线,竟然还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纲吉被这一下弄得哭笑不得,真是的,该说不愧是山本君吗?
学生们抱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把纸条对折交了上去,垒起来的纸张在绿中学生面前集成了一个小山坡。
此时的时间还剩下00:02:17
绿中学生单手抱胸扶着下巴,有些烦恼地看着堆成小山的纸堆。
“真是失策,早知道就让大家举手投票了,毕竟现在的时间可是很宝贵啊。”
还剩下2分钟的时间,这个教室就会化为废墟,每秒跳动的数字也在敲打着教室里每一个人的心脏。
“嘛,不过答案也很明显了吧?”
绿中学生伸手,从纸堆中挑出一张纸条,用手指打开后翻转,向所有人展示着这上面写着的名字——
沢田纲吉。
纲吉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没注意到教室里有几个人对这个结果睁大了眼睛。
“好了,这名沢田纲吉的同学请走上来。”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绿中学生在叫出名字的同时,就把眼神精准地锁定在了纲吉身上。
啊哈哈……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这种情况的打算了,但是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撑在桌子上的手还是有些发软。
好害怕,想逃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想死。
但是不这样的话,京子还有山本君他们都会死的……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比我更应该……
混乱的思绪在脑中乱作一团,纲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
“好了,这位同学非常的配合。”
“唯独这点勇气我还是称赞你一下好了,沢田纲吉。”
绿中学生从背后双手扶住纲吉的肩膀,最后一句话贴着纲吉的耳朵低语说道,没有被其他人听见。
耳边呼出的热气打在耳蜗的绒毛上,让纲吉有些不自在地偏头避了一下,耳朵却诚实地浮出一层粉红。
“既然如此,这次班会就此结束了。”
“我已经暂时停止了炸弹的时间,教室的门也已经打开了,大家可以回家了哦。”
绿中学生话音落下,教室里的学生还是陷入一片寂静当中,没有人敢动。
“嗯?大家不动起来吗?这样的话,等会炸弹爆炸了,可没有时间了哦。”
这句话落下,坐在位置上的学生们才有了动静,试探般地向前走了几步,尝试性地推了一下门,才发现原本纹丝不动的门真的可以打开了,对此绿中学生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没有阻拦他们的行动。
“请快点哦,我数十下,如果还没离开的话,我就让炸弹立刻爆炸。”
这句话落下,教室里的人终于动了起来,有人尖叫着,有人哭泣着,不管怎么样,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回到门外那个象征安全的世界里。
只是站在讲台上,被绿中学生捏住肩膀的沢田纲吉,没有人能够有勇气抬起头去看他一眼——这只会增加心理无端的罪恶感,让自己迈不出逃离的双腿。
京子临走前看了纲吉一眼,哭了出来,最后是黑川花拉着京子的手离开了这个教室。
纲吉什么都没说,只是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摆摆手看着京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山本武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他始终背对着纲吉,直到走到门前,扶在门框上的单手终于忍不住地用力捏紧,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对不起……阿纲。”
“没事的啦,阿武。”
“……我很高兴能认识阿武这个朋友,快点回去吧,再见。”
——明明是再见,但是这二人都明白,没有下次再见的机会了。
看见山本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底里压抑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变成眼眶里的泪水涌了出来。
后悔、庆幸、害怕、孤单……各种情绪充盈在胸腔里,只能努力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无助的呜咽。
“哦呀?哭了吗沢田纲吉,真是可怜。”
“好了,接下来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绿中学生抬起一只手,正打算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结果突然之间变故发生了。
“爬下!阿纲!!!!”
原本离开的山本竟然没有离去,而是转身蹲在门下等待这个时机。
腿部的肌肉收紧,只需要打开门几个冲刺,就能拿起绿中学生斜立在讲台边的球棒,然后只需要自己无数次击飞棒球那样,用力地——!
砰——!
球棒击中了绿中学生的后脑,金属和骨肉之间发出一声闷响,力道之大甚至让绿中学生整个人短暂地离地飞了起来,向后倒去。
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快,纲吉的脑子里嗡嗡发响,山本的动作在眼睛里慢放,眼眶里的泪水有些扭曲了视界。
直到山本握住了他的双手,单手用力揉着他头上的棕发,笑着说道:
“辛苦了阿纲!你刚才超帅的哦!”
飘远的灵魂终于飞了回来,刚才的情景忍不住在纲吉的脑海中回放,球棒挥舞的轨迹,衣摆扬起的弧度,简直就要把呼吸都要遏制住的紧张感,到底谁才是最帅的哪一个啊?
打开的门里传来了先前离开的学生们的呼喊。
“救命!!!!有恐怖分子!!!”
“他有炸弹!还有一个学生在里面!!!”
“快点报警!求求你们救救他!”
……
纲吉看向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绿中学生,和绿色数字屏上停止计时的炸弹,傍晚的微风透过未关严的窗缝吹了进来,轻柔地抚上后颈。
真的结束了……
得到这个认知的一瞬间,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不禁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幸好身前还有山本接住了他。
纲吉的脸颊贴上了山本的胸膛,棉质的衬衫之下是山本为了不断地挥动球棒,而锻炼的身体,刚刚的动作造成心脏有些快速地跳动着,咚咚的心跳声不断在耳边诉说着安心的话语。
纲吉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山本的臂膀里,张开嘴巴任由情绪释放了出来,双手用力揪紧胸前的衣襟,抓出无数道衣褶。
“阿纲累了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哦。”
“毕竟阿纲已经很努力了嘛。”
山本微笑着,纵容着少年劫后余生之后展露出的些许软弱。
黑曜乐园废墟。
横躺在沙发上小憩的身影坐了起来,被手掌挡住的指缝里,有一只眼睛散发着不详的红光。
“真遗憾啊,只差一点点,不过情报也已经搜集地差不多了。”
“沢田纲吉,你果然只是一个无趣的普通人啊……”
回到并盛中学那边,沉浸在各自氛围里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被击晕过去的绿中学生手指微微动了一动,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