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会呆，贺淮直立起身子，左手拎着沉重的行李袋，就这么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那扇老旧铁门，顺着发霉的有些看不清楚原来颜色的短短台阶有些吃力的蜿蜒而下。

走出了这条点缀着熙熙攘攘拥挤商贩的高井巷子，贺淮放下手中行李，面对着车辆川流不息的早高峰和矮矮的小型商铺继续等待着。

发现明慈的那辆车，实在是不用费很大的力气。

随着司机摇下车窗客气对他一笑，贺淮身上盛着崭新车面反来的刺眼阳光，拿起依旧沉重有些不堪的行李袋沉默的上了车。

回复完明慈礼貌性发来的提醒上车短信，他摁灭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紧跟着两只没什么正常温度的手，覆着劣质手机还在发烫的廉价温度。

司机话不多，贺淮本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车上的空气如同凝固住的河流一般沉默。

他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真皮坐垫里，忍不住伸出手去感受好久没有过的细腻触感。

贺淮转过头与车窗里映照出的那个消瘦苍白的影子对望，淡淡转开的那一刻，眼前浮现的第一幕竟是当年那个乖戾不堪而又因愚昧迟钝而去偷窥别人幸福的自己。

司机开得很快，贺淮坐上富丽的电梯时还没感受到已经到达明慈家的实感。

“回来啦？”

热情的回应他并拉开门的是他昨天看到过的那个阿姨。

贺淮露出礼貌的笑容，正想开口回应时阿姨已经蹲下身从一旁的鞋架上拿出一双崭新的羊绒拖鞋。

她看着贺淮笑着说，“明先生嘱咐我去买的，看着你的码得比他小上许多，我就拿了双小的，你看看合不合脚？”

贺淮有些惊讶于明慈的细心。他前天醉酒发烧，没什么清醒的意识，醒来后床下就多了一双拖鞋，在他脚上挂着有些晃荡。

他现在想想，自己肯定把明慈的鞋给穿了。

贺淮向阿姨道谢，弯腰脱下有些磨脚的员工皮鞋，脚伸进那团羊绒中就感觉像是一朵云，温暖簇拥着他的血管末梢，他忍不住眯眯狭长的眼睛。

阿姨看到贺淮的表情，喜笑颜开，“舒服就好，明先生上班去了，早餐我还温着，你如果还没吃我去给你端出来。”

饥肠辘辘的肠胃急需食物的抚慰，贺淮虽不想再麻烦阿姨，但是有些磨人的胃酸还是占了上风。

他抬脚走向客厅，不好意思的和阿姨再次道谢。阿姨小心的把盛着精致点心的几个小碟放在餐桌上后撤去手中隔热布，“不用客气啊，明先生的朋友都很好的呀，想干什么跟我们说就好啦。”

贺淮抿了一小口温温的粥，感觉自己冰冷的胃微微回暖。

阿姨说的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不是明慈的朋友，阿姨还不知道，这份好意和幸福只是顺带着的，是从贺准那儿偷过来的。

强加的身份最为无奈和尴尬，贺淮只是以一个被明慈可怜的身份坐在这里，享受着不该他享受的一切。

他心里有些酸软难耐，贺淮深知自己设的赌局不仅对明慈来说不公平，还不会有任何结果。单单只靠明慈的同情心和对谁都好的温柔，怎么把这份垂怜化为一丝丝的爱意？

思绪混乱复杂，贺淮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看着手中的那半块被自己咬了几口的蝴蝶酥，右手又抚上了胃，那里本该平坦，此刻却胀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把吃剩的东西留在桌上是不太礼貌的。

他艰难的吃掉另外半块蝴蝶酥，打算站起去收拾桌子，被眼疾手快的阿姨拦下了。

“小贺你别动，我来就好了。”

阿姨擦着桌子，嘴也没闲着，“早上就吃这么一点点不饿吗？你太瘦了，要多补充补充营养呀…”

贺淮没再坚持，阿姨关心的话语妥帖的安抚了他有些翻涌的肠胃。

一个人孤独惯了，这样的话，他其实很受用。

贺淮打算上楼，踏上楼梯前佯装不经心的回头问阿姨，

“阿姨，中午明慈会回来休息吗？”

阿姨动作没停，随口说道，“明先生工作挺忙的，中午一般都不回家，不过…”

她视线转向贺淮。

“如果家里有朋友要招待，明先生一般会回家吃个饭的。”

得到并不是令他很满意的答复后，贺淮道谢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将明慈留给自己住的地方收拾妥当后，时间差不多已经来到中午。

贺淮有些疲惫，正打算洗个澡上床休息，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作响，铃声通过有些劣质的材料闷闷的传进了他的耳朵中。

他动作利落的拉开拉链，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对面传来明慈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贺淮，你中午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