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璃这边也没闲着,打发走裴既欢后,她决定出去透透气。有了前两回的经验,她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南乔和温月璃从后门溜了出去。
路上,温小璃从温月璃口中摸清了家底 。
一部分银子投在建园子上,一部分锁在库房,还有些置了良田。那数目多得吓人,几辈子都花不完。
可在这对女人苛刻到极致的世道,一个小姑娘揣着金山银山,反倒像揣了颗烫手山芋。
头回出门时,她还想摆个算命摊。如今心境变了,算得了别人的命,改不了因果,不过是自寻烦恼。她琢磨着搞点事业,神魂中问张之纯:“你说在这儿做点什么好?”
“算命?开医馆?” 张之纯道。
他们师徒俩果然一个脑回路。
温小璃懒得应他,转问南乔和温月璃:“我们做点生意如何?”
南乔眼睛一亮:“小姐可有主意了?”
温月璃却皱眉:“小姐,士农工商,商为末等。您可是侯府贵女,做生意要被人笑话的!不如多买些田产收租。”
话没说完,忽有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凑上来,摇着纸扇直往南乔面纱上凑:“三位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呀?”
温小璃见是沈侪,抬脚就往他小腿肚上踹。
沈侪哎哟一声踉跄半步,捂腿直笑:“小娘子脾气够烈啊 。”
她下意识抬头看天,没听见预想中的雷声,刚松口气,张之纯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小心!”
本能往后退半步,一道闪电擦着脚尖劈下来,鞋面瞬间焦了块。
温小璃倒抽凉气,再看身边人,竟都对这道惊雷毫无察觉。
“狗老天,还进化了?”她嘀咕。
“快走,这儿不能久留!”张之纯急道。
温小璃忽然笑了:“张之纯,你又怂了?这么躲下去,永远跳不出狗老天的圈套。”
这话让张之纯瞬间清醒:“有道理!”
“咱们玩个游戏如何?” 她坏笑着瞥向还在纠缠的沈侪,“先干掉这小子,具体怎么干你想办法。”
张之纯:…… 突然很想揍人。
那边沈侪还不死心,又去掀南乔头纱,嘴里油腔滑调:“小娘子身上好香,哪家的姑娘?我这就上门提亲。”
‘啪!’ 没等温小璃动手,南乔一记耳光甩过去,扯开嗓子喊:“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路人纷纷转头,沈侪臊得满脸通红,灰溜溜钻进人群跑了。
“南乔,长进不小啊!” 温小璃竖大拇指。
南乔甩着巴掌笑:“都是小姐教的!对付这种纨绔,就得撕破脸狠下心,他比你还怕丢人。”
三人双逛了会儿,买了些胭脂水粉小玩意儿,说说笑笑回了园子。
刚坐下,丫鬟就来报:裴既欢病了,大夫说是花柳病 。
自打园子里查赌,南乔早就在他院里安了眼线。
“让这事传遍园子。” 温小璃眼皮都没抬。
不出半日,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也不知谁漏的风声,竟传到了裴府。
裴既欢得病,裴老太太第一个知道的,她让人封嘴,没想到流言比长了翅膀还快,半天工夫满府皆知。
这回她跟周夫人罕见地站在一条船上,联手整治了府中下人后,叫人拖来晚风,劈头盖脸就是几板子:“好个贱蹄子!把好好的少爷带坏了!说,是谁让他染上这脏病的?”
晚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奴婢真不知道啊!少爷的事,奴婢哪管得了。”
周夫人冷笑:“你跟他最久,他最宠你,你敢说没半点责任?来人,再打十板!”
晚风连滚带爬扑到裴老太太脚边:“老夫人,真不是奴婢,少爷喜欢谁,奴婢根本拦不住。”
这晚风原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裴老太太心软了,叹了口气问:“你仔细想想,他这几日去过什么地方?”
晚风忽然想起昨日裴既欢支走所有人的情形,忙道:“昨天!少爷把院子里的人都打发走了,奴婢也不在。”
“糊涂东西!” 裴老太太顿足,“定是那夜招了不干净的人!也不知哪个贱蹄子勾了他去 。”
正说着,外头报温司帐求见。
晚风猛地想起昨日听见的只言片语,惊得脱口而出:“老夫人!昨晚,昨晚少爷说不定去找温姑娘了。”
裴老太太脸色一变,喝令拖走晚风,这才叫人请温司帐进来。
温司帐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听说二爷病了。老爷生前交代过,小姐选夫婿,身子必得健壮。如今二爷这情况怕是不合适,还望夫人海涵。”
原身和裴既欢本就是口头婚约,温家要退亲,有理有据。
裴老太太原想让孙子先稳住温小璃,再慢慢把她的嫁妆填裴府里的窟窿,哪料到这丫头去了趟江州像换了个人,手段厉害不说,银子还死死握在自己手里。
如今孙子又闹出这档子事,温司帐代表温家来退亲,她哪肯轻易松口。
“休要听那些谣言。” 她硬撑着道,“既欢不过是小病,歇几日就好。等他病愈,咱们尽早把婚期定了 。”
“我家小姐身子弱。” 温司帐打断她,“要是染上二爷的病气,可是要命的。不如请二爷先搬出园子养病?”
裴老太太咬咬牙,最终还是松了口:“也罢,等会儿我派人接他去我院子里养病。”
第二十四章
裴既欢转醒时已出了园子,身在裴府。得知自己染了脏病,他先是哭了一场,很快便接受了这一事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当裴老太太和周夫人问他何处染上的病时,他仔细回想自己干的那些事,竟也不知道是谁让他染上的。
最后他还忧心忡忡地问裴老夫人:“温妹妹可还好?”
裴老夫人何等精明,仅凭这一句话便猜出,裴既欢与温如璃已有肌肤之亲。她心中暗自盘算,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且安心养病,切莫再胡闹。大夫开了几幅药,可缓解症状。待你身体好些,再去见月璃不迟。”
裴既欢虽被温小璃拒之门外,却仍沉浸在那晚的美梦中,全然不把身上的病当回事,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几日后,他身上的红疹消退,看似痊愈,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往日里粘着他的丫鬟们,如今个个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就连贴身丫鬟晚风,也对他推三阻四。他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身边从未缺过伺候的人,突然被众人冷落,心中憋闷,只觉挠心挠肺般难受。
平日里不和的裴老夫人与周夫人,在这件事上却难得地达成了一致,关他几日,让他收收心。
被关第三日,裴既欢便按捺不住,偷摸溜出院子,想去寻温小璃。
途中遇上出门的沈侪,对方热情相邀,拉他出去玩。
裴既欢本与沈侪并不相熟,本不想去,却架不住对方热情,便跟着去了。二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好不快活,直至深夜才醉醺醺地归来。
换作从前,晚风早就急得四处寻人,如今却巴不得裴既欢整日不着家 ,这样她便不用伺候,更不必担心染上脏病丢了性命。
晚风与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守口如瓶,无人向裴老夫人与周夫人透露裴既欢外出寻欢的事。
裴既欢在外头玩得野了心,整日不着家。
玩乐自然要花钱,起初几次花沈侪的钱倒也罢了,时间长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裴既欢也渐渐回过味来。他手头只有些碎银子,最后只得变卖屋里的物件换钱。
沈侪那边在妹妹沈惊鸿面前吹起了牛皮。
“最近我与既欢走得近,妹妹你的婚事我帮你定下。”
沈姨妈这几日精神好了不少,尤其在儿子身边时,显得格外清醒:“我儿果然能干,这么快就把裴既欢拿下了,以后家里可要靠你撑着。”
沈侪父亲早逝,自幼在母亲的恭维中长大,几句好话下肚,便飘飘然起来:“那是自然,我还没拿出真本事呢。母亲,我最近寻了个好生意,您再支些银子给我。”
沈惊鸿却怒道:“我如今可不想嫁给裴既欢!”
沈侪问:“你不是一直喜欢他?三天两头往他那儿跑,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东送西的。”
沈惊鸿咬牙道:“如今裴府上下都知道他染上了脏病,我嫁过去不是找死吗?”
沈侪道:“你别听府里的谣言,这几日我瞧他,半点不像生了病的样子。妹妹,这可是个机会。他又被赶出了园子,如今更是回不去,趁此机会向裴老太太提成亲的事,必定能成。”
沈姨妈也在一旁附和:“正是这个理。以你如今与既欢的交情,他必定会答应。”
沈惊鸿心中又气又恨,却拿这对母子毫无办法 。哥哥不争气,母亲只想着拿她攀高枝,哪管她的死活。
温小璃院中,南乔正向她汇报裴既欢的动向,听他与沈侪混在一起,不由笑了笑。
南乔赞道:“姑娘好计谋,那晚在他身上下了猛药,让大夫误以为他得了病。”
温小璃道:“他若知道收敛,时间长了便没事,他现在倒好和沈侪混在一起,要不了多久怕是也要染上病。”
南乔咬牙道:“这也是他咎由自取,那晚我本想找个得了脏病的姑娘。姑娘您不让这么干,姑娘您还是太心善。”
温小璃摇头道道:“不是我心善,我只是怕伤及无辜。如若他真染上了病,他院子里的姑娘有个不小心染上了怎么办?先把消息传出,大家有了防范,自然会躲得远远的。”
南乔面露愧色:“是我想得不周全。”
温小璃正色道道:“南乔,你我虽生在这泥沼中,但不能为了一已私害人性命。要不然便和他们一样。”
南乔沉默片刻,点头:“小姐,我明白了。”
这时候,温如璃走近屋,向温小璃禀报道:“小姐,您吩咐我买的院子已经办妥,这是地契。” 她将地契递上,忍不住问道:“不知小姐买这院子作何用处?”
温小璃将地契交给南乔,说道:“把那晚的姑娘赎出来,安置在这院子里,让她有个安身之所。”
南乔接过地契,疑惑道:“小姐是想养着她?”
温小璃摇头:“不是,想给她找个事,让她能自食其力。只是一时还没想到做什么合适。”
南乔道:“这姑娘与我一样,逃乱到京城,被家人卖到妓院,只会做些针线活。我瞧她绣工还算不错,稍加指点,技艺精进些,或能卖上价钱。”
温小璃眼前一亮,竟忘了这一茬。
南乔的织补刺绣堪称一绝,开个绣庄倒真是个好生计。她将想法和盘托出,南乔先是一愣,继而犹豫道:“小姐,我可以吗?”
温小璃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当然可以!太可以了!咱们再租间门面,专卖你们的绣品。”
南乔仍有些迟疑。温小璃见状,忙道:“你莫不是怕辛苦?自己养活自己,不必依附任何人,比什么都强。”
南乔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小姐,我不是怕辛苦,只是怕做不好,卖不出东西亏钱。”
温小璃轻笑:“别怕,有我呢。你小姐我别的不多,就是家底厚实,亏点钱算什么?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
南乔终于点头应下:“那我试试。”
说干就干,南乔带着那姑娘住进了新院子,亲自指点她绣工技法,又连夜赶工绣了几幅作品,拿去外头寄卖。
与此同时,温小璃吩咐温月璃租下一间小门面,她不便出门,便由温月璃与南乔负责打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