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璃对经商之道一窍不通,张之纯亦然,但好在她们手中有钱,又有独门技术。
没过多久,绣坊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因着南乔的绣艺精湛绝伦,她手下的绣品从开业起就供不应求。
平日里除了售卖南乔的绣品,绣坊还兼营寄卖其他绣娘的作品,生意倒也做得红红火火。
南乔仿佛在这方小小的绣坊里找到了毕生的归宿,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其中。
无数人慕名而来,只为求得一件她的绣品。
她几乎不分昼夜地埋头苦干,除了赶制订单,还要为那些达官贵人修补衣物。
凭借着南乔出神入化的技艺,绣坊很快就在京城里打响了名气,前来光顾的客人络绎不绝。更难得的是,她们收购绣品时价格公道,这无疑从绣庄和当铺手里抢走了不少生意。
绣庄通常承接的是官家或达官贵人的大订单,零散的小生意对它们而言影响不大。
但当铺的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京城里的当铺常常会收购一些零散的绣品,遇到好货色便拼命压价,再以高价转手卖出。这门生意虽赚不了什么大钱,却能勉强维持日常开销。
如今突然少了这一笔进项,对于沈家当铺来说,损失的不仅仅是白花花的银子,更是其在这一领域苦心经营多年的垄断地位。
当铺的掌柜连忙将此事禀报给沈侪。
沈侪派人一打听,听说开绣品店的是几个女人,平日里在店里照看生意的,是一个名叫张薇的寡妇。
一听说是寡妇当家,沈侪更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带着一群人就去把绣坊砸了个稀巴烂。
在这人吃人的世道,没有背景撑腰,想要在京城里闯出一番名堂,简直比登天还难。
温小璃听完南乔的哭诉,气得牙关紧咬:“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着就撸起袖子,恨不得立刻去找沈侪算账。
南乔连忙拦住她:“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冲动啊!我们得从长计议。沈家如今虽说只是商户,但他们在京城里经营多年,人脉广得很。”
温小璃怒道:“管他什么人脉不人脉的,既然他不讲王法,那我就用不讲王法的办法来对付他。先把他打一顿出出气再说!”
“小姐,您可不能这么做啊!” 南乔急得直跺脚,“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温小璃确实对生意经一窍不通,说到人脉,她一个女子,即便曾是侯门贵女,可家中没有男子支撑,只能被困在深宅大院里,认识的夫人小姐寥寥无几,就算有人脉,也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等等!温小璃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 王昭然。
南乔也跟着反应过来:“小姐,我们可以去找王姑娘试试,让她看看能不能通过家里的关系帮上忙。”
温小璃连连点头:“好,我现在就写封信,你赶紧派人送过去。”
南乔应了一声,拿过温小璃写好的信,匆匆找人送了出去。
等人走后,温小璃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她在神识里问张之纯:“祖师爷,您有没有什么好计谋?”
张之纯沉吟道:“计谋倒是有一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那我们试试怎么样?”
“办法还没说呢,您就说试试,也不怕行不通?”
温小璃笑了笑:“我对您可是百分百信任,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不管是什么办法,试试总没有坏处。”
张之纯缓缓道:“我虽然不懂做生意,但我知道,一家当铺最怕的就是收进来的东西砸在手里卖不出去。只要让它的资金链断掉,就会引发连锁反应,说不定一夜之间就会倒闭。”
温小璃急忙追问:“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伪造几张名画,拿到他的当铺里高价当掉。然后再在市面上大量抛售这个画家的其他画作,让他的画迅速贬值。”
温小璃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办法是好,只是这名画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呢?”
张之纯胸有成竹地说:“自然是由我来动手。”
温小璃突然想起金顶派关于祖师爷的记载:年仅十八便创立了金顶派,精通风水堪舆、五行八卦、医术命理,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以前看这些记载的时候,她只当是夸大其词,毕竟金顶派加上她也才三个人,祖师爷若真有这么厉害,金顶派怎么会只是个小小的宗门呢?
可现在,温小璃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祖师爷,看来祖师爷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
“您说怎么弄,我全力协助您。”
张之纯指挥道:“你去左边的柜子里,把那幅山水画拿出来。”
温小璃走到靠墙的左边柜子前,取出一幅山水画展开,问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张之纯解释道:“这是元无的真迹。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山水画极为稀少,所以才显得格外珍贵,这幅画少说也能值三四万两银子。我再仿照它的风格画上几幅,你让南乔找个人假扮成普通客人,把这些画拿到沈家当铺当掉。”
温小璃对书画一窍不通,不禁感慨道:“这东西居然这么值钱?还是我的藏品呢。”
张之纯淡淡道:“温如璃身边的东西,就没有不值钱的。”
温小璃长叹一声:“难怪人人都想置她于死地,这么一块肥肉,谁不想狠狠地咬上一口呢?这吃人的旧社会,还是社会主义好啊,起码女子能得到最基本的保障。”
“你把身体让给我,我现在就开始画。”
“好嘞!” 温小璃痛快地答应下来,将身体的控制权让了出去。
在神识中,以第三视角看着 “自己” 的一举一动,对温小璃来说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她看见张之纯找来画纸,提笔挥洒,运笔如飞,一气呵成地画出一幅又一幅山水画。
画完之后,又找来玉石,雕刻成印章,轻轻盖在画作上。
最后,张之纯还对每幅画进行了 “做旧” 处理,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温小璃目瞪口呆。虽然她不懂画的真假,但眼前这些仿制品看起来和真迹简直一模一样。
温小璃忍不住赞叹道:“祖师爷,您真是名不虚传,太厉害了!您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张之纯平静地说:“如果你像我一样被困在这里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恐怕什么都会学会了。”
温小璃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转瞬就消失了。
“过两天,你让南乔拿三幅画去沈家当铺当掉。”
温小璃应道:“好。”
自从绣铺被沈侪砸了之后,一直没有重新开张。南乔为了维持店铺的运转,私底下接了两个绣活。就在她为如何开源发愁的时候,温小璃拿着元无的画找到了她。
“这三幅画都是真迹,你找个人去沈家当铺把它们当了,价格可不能让他们压得太低。”
南乔虽然心里有些疑虑,但对温小璃向来是言听计从,当即就找了个可靠的人,带着画去了沈家当铺。
只是当铺毕竟是做生意的,哪里会轻易放过压价的机会,最终这三幅画的价格比市面上低了两成,总共只当了六万两银子。
温小璃拿着银票,问张之纯:“您说这六万两银子,能搞垮沈家当铺吗?”
张之纯分析道:“要是在沈家鼎盛时期,这六万两银子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现在的沈家早就大不如前了,我们只需要再加上一根稻草,就能让他们彻底沉下去。”
就在沈侪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正等着大赚一笔的时候,市面上突然冒出了十几幅元无的山水画。
要知道,元无生前主要画人物像,山水画少之又少,这也是沈侪敢收那三幅画的原因之一。
还没来得及放出消息,市面上就多出了这么多,他手里的画瞬间就不再是稀有品,价格一跌再跌,原本值五万两的画,现在不到一万两就能买到。
这一下,沈侪生生亏了四五万两银子,当铺的资金链顿时断裂。
再加上这些日子,他和裴既欢吃喝玩乐,动用的都是当铺的公款,这么大的窟窿根本填不上。没过多久,沈家当铺就支撑不住,宣告倒闭。
清算资产后,不仅没有剩余,反而还倒欠了几万两银子。
曾经风光一时的沈家,如今彻底沦为了落魄户,就连住在裴家小院的日常开销都难以维持。
面对如此境况,沈姨妈非但没有责骂沈侪,反而心疼起儿子来,关心他有没有被讨债的人欺负。
沈惊鸿看着不争气的哥哥,忍不住抱怨道:“娘,他都把家里败光了,您还心疼他什么?”
沈姨妈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儿子还在,就一定能让我们重新过上好日子。”
“儿啊,你别着急,” 沈姨妈一边说,一边拿出几张银票递给沈侪,“娘这里还有些私房钱,你先拿去应应急。”
沈惊鸿见状,一把夺过银票,大声说道:“不能给他!再让他拿去败光,难道要我们去大街上要饭吗?”
沈姨妈见银票被抢,怒火中烧,上前就给了沈惊鸿一巴掌:“不给他给谁?给你吗?你这个赔钱货!前几天裴老太太还说让你先嫁给既欢,你怎么就不同意呢?你嫁过去,和你姨妈一起掌管裴家,还怕没有钱吗?”
沈惊鸿捂着脸,委屈地说:“大夫都说裴既欢染上了脏病,您让我嫁过去,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什么脏病不脏病的,” 沈姨妈不以为然,“裴老太太说了,那都是误传。”
“如果不是脏病,” 沈惊鸿反问,“裴老太太怎么会让裴既欢娶我当正妻?论亲疏,也该是她的外孙女温月璃更合适,哪里轮得到我?”
“现在找我去,还不是因为裴既欢得了病,想趁着他病还不严重的时候,让我给他生几个孩子。嫁给这样的人,命都保不住,就算有钱有地位,又有什么用?”
说完,沈惊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哭着跑开了。
沈侪看着妹妹的背影,不屑地嗤笑一声:“一个女人家,想法倒是挺多。”
沈姨妈也跟着附和:“真是的,也不知道随了谁。我在裴家步步为营,还不都是为了她。如今我们家没落了,她能嫁给既欢,已经是攀了高枝了。”
沈侪眼珠子一转,凑到沈姨妈耳边,低声问道:“娘,如果妹妹嫁给既欢,裴家能给多少彩礼?”
沈姨妈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头:“如今裴家虽然大不如前,但家底还在,七七八八加起来,应该有这个数。”
沈侪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娘,我认识一个章老板,他以前问过我,想让妹妹去给他做填房,能给出这个数的彩礼。” 说着,他比划出一个十字。
“有了这笔钱,沈家当铺说不定还能重新开起来。”
沈姨妈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
而刚刚跑出去的沈惊鸿,其实并没有走远,她本想回来答应嫁给裴既欢,却没想到听到了母亲和哥哥的这番对话。
沈侪口中的章老板,她之前匆匆见过一面,是个五十多岁的肥胖老头。
母亲竟然为了哥哥,要把她卖给这样一个人?!
沈惊鸿的心瞬间凉透了,她咬住嘴唇,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握拳,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心。她知道,她必须想办法自救,逃离这个即将把她推入火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