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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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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昭性格开朗,成天不是嘻嘻哈哈,就是叽叽喳喳。和盛亦明正好相反。

开学两个星期,律昭换了两个同桌,都是同一个原因,她上课爱拉人讲话。班主任观察了班上五六十个孩子,最终选定盛亦明给她做同桌。

明智之举。

盛亦明不爱说话,而且乖巧。律昭上课怎么拉他讲话,他都不理,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坐着,认真听讲。

没人讲话的律昭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她开始偷摸着画画。

盛亦明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过没有揭发她。不但没有揭发她,还在老师回头或者往过道走的时候,拿铅笔轻轻戳她胳膊肘。几次下来,串通一气了,那边盛亦明刚摸上铅笔,这边律昭就坐直了,装模作样地假装好好在听讲。

反正这课叫她上得,一团胡闹。

直到两个月后学校考试,律昭开始抓瞎了。看这这不会,看那那不懂,念书念了半学期,把自己念成了个文盲。

个位数得分的试卷拿回家,周澜看了眼,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律山也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生了个傻瓜,口中念念有词着自我安慰:“没事哈,爸爸有钱,爸爸赚更多钱,将来给我们昭昭送出国,出去镀个金再回来,比他们上京大烟大的还香。”

周澜气笑了,骂道:“胡说八道,别教坏孩子。”

问律昭:“老师课上讲的,你是没听?还是听不明白?”

律昭问:“妈妈我不撒谎,你能不打我吗?”

周澜立刻明了,太阳穴上的筋开始一跳一跳,又看了眼红××糊成一片的卷子,问:“你是一节课都没听?”

律昭一双手死死护着屁股,认错的态度非常好,说:“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明天开始一定好好听课。”

第二天上课,难得的不画画也没乱动,很认真地听讲。

连着两节课下课,既不溜小卖部,也不抓着人讲话,仍是同一个姿势乖乖坐着。

盛亦明觉得奇怪,问她:“你怎么了?”

律昭难为情地凑近他,低声道:“被我妈揍了,考得不好。”

问他:“老师讲的你全听得懂吗?”

盛亦明点点头,一边整理着两人跟前被律师的胳膊肘撞乱的书本。

律昭“咦”了一声,嘀咕:“我怎么全都听不懂啊。”

当晚开始,她开始磨着盛亦明要跟他回家,让他教自己拼音和算术。

盛亦明稀里糊涂的,两家人都稀里糊涂的。

只有盛家小婶挺高兴,拿出来零食招待律昭。律昭吃得不亦乐乎,吃饱了肚皮才发现边上的盛亦明是一口没动,催他也吃,他摇了摇头,说不饿,说不想吃。

第二天吃早饭,突然想起这事,跟周澜讲了。

周澜做过生意的,头脑活络,晚上再送两小孩去盛家时,额外准备了许多水果。

随后不是水果就是点心,多多少少的,总会带些过去。

不过律昭回来讲,盛亦明都是一口不吃的。她要周澜再买别的,小熊饼干奥利奥可口可乐娃哈哈,周澜笑笑都答应下来。

两周之后有一天雷鸣电闪地下起暴雨,周澜以雨大不方便来来回回跑为由,打了电话给盛家,说留了俩孩子在家里吃饭学习。自此,形成惯例。

学期末的时候,律昭已经能考满分了。一年级的满分,班级里一水瓢兜下去,能兜出来一多半。可律昭才不管别人,这可是她得到的第一个满分,跑厨房里跟她妈要来了胶带,要把试卷和那张金黄闪亮的进步奖状一起,贴到精细漂亮的蕾丝墙布上。

盛亦明面朝墙,手里高举着四角贴着透明胶带的奖状,听律昭在他身后三步外指挥:“高点,再低点,左手再高一点点……好了,贴!”

贴好了,律昭走过去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问他:“你的贴了吗?我去帮你一块?”

盛亦明摇摇头,说:“不贴。”

“为什么啊?”律昭是没拿到他得的三好学生,不然她要贴楼下客厅里,叫谁来都得看一看夸一夸。

盛亦明说:“等我回自己家再贴。”

等到再大了几岁,上初中了,律昭才终于开始理解盛亦明的处境,也随之慢慢地摸清理顺了盛亦明性格如此的原因。

再不问那些为什么了,碰着他心情实在低落沮丧,还哄着骗着软硬兼施地拉他去游乐场疯玩发泄。

大道理挂嘴边上给他洗脑——“小明,人生就是游乐场,要开开心心,要哈哈大笑。”

盛亦明在这样的陪伴下,有时很快会心情转好,有时则要耗费几天。

律昭把一切看得清楚明白。

清楚了默默放在心里,没跟任何人讲,也没在面对盛亦明时表现出什么不同,仍是同以往一样好的。

好着,也较着劲。

比成绩。

学校里老师拿他俩比,两家的家长也会比,他俩自己呢,各自也拿对方当竞争对手。

都是班上前几名,私底下关系好归好,学习上,谁也不服谁。不过两人性格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盛亦明日益温和,没有律昭那样强得没边的胜负欲,考得略好略差些都反应不太强烈,不会像她那样翘着尾巴得意招摇,或者咬牙切齿地宣告绝没有下次。

只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盛亦明总是很愿意看律昭那些喧嚣热闹的反应。

一直以来,律昭都是语文英语更好些,盛亦明则是数学学得顶牛,放学放假在家,他俩时常互相请教。请教是请教,真要认输,盛亦明还不大有所谓,律昭反正不认。好几回看盛亦明数学考出来满分,她回家就是刷题,刷到半夜不睡,周澜喊她去睡觉,她笔下不停,口中喋喋不休:“我不服,我就不信我考不过小明。”

一路较着劲,不知不觉长大了。

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两人一直上同一所学校,只是不年年都在一个班。

不在一个班时,也和在一个班差不多,天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形影不离。

青春懵懂的年纪,都是花儿一样的好看。

盛亦明尤为得容貌出众,律昭班上好几个小女生课间叽里咕噜地讨论他,也有知道他俩好,含羞带怯旁敲侧击过来向她打听的,问盛亦明有没有喜欢的人。

头一回被问时,给律昭惊得不轻,当时他们刚上初三。

初三这一年,盛家律家过得都不算太平,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大。

盛家这边,是盛安被人骗了一大笔钱,很大的一笔,几乎掏空积蓄。唐霞抹了几天眼泪,眼看着孩子大了,过几年就上大学,大学毕业立业成家,处处是要钱的地方。偏生这时候……

盛安比谁都愧疚难过烦躁,抽烟抽得极凶,有时候唐霞说他,他压不住火气,夫妻时常争吵。

盛亦明听到过他们吵,有时候难得团聚在自己家,有时候是在店里。当时他家开了几年的面店也黄了,十来二十年里,这是盛安开黄掉的第四个店,可能是讲不清道理的玄学,因为他们夫妻都勤劳诚恳,但生意就是怪异地做不长久。

好在几番折腾下虽然没赚到大钱,但多少也有了些积蓄。积蓄也没了……

面店关门的一个月前,唐霞跟人合伙开了小如意,刚投了第一笔钱,算是唯一保住的一点财产。然而这只是第一笔,后续要投的钱还有更多。逼得走投无路无可奈何的时候,周澜给她拿了钱。

好歹算帮着盛家撑过了这一劫。

周澜拿钱给唐霞,律山不知道,他忙得自顾不暇。

那两年他投资房地产,亏得血本无归。精心选址的楼盘,在一个宣传会引进必胜客星巴克的商场旁边,那个年代,这些店还没怎么往县城里开,所以宣传一出来,人人都期待,都觉得那地方会成为一个新的娱乐中心。律山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那个商场却没建成,大楼已经竖了起来,眼看着快要竣工了,开发商跑了。

连带着律山开发的小区,跟着一起完了蛋。

很大的小区,几十幢整整齐齐立着的小高层。价格一降再降,也没卖出去多少。没办法的事,没了那个海市蜃楼般的商场,那地方就显得偏远了,前后不着的。

要离老城区再近一点也行啊,律山这一步跨得大了。

他不死心,还要再跨,生意场上十几年没败过没栽过跟头,他不信自己会失败。借钱,继续再搞投资。房地产不行?那就换个。一换再换,一败再败。

房产卖了一套又一套。

最后连唯一的机械厂也抵押了出去。

终于再没有东西能够抵押了。

律山心焦得两鬓花白,人说老就变老。多少年来保养得当的风雅面貌,也是说颓丧就立刻风神不再了。周澜心疼他,出去以自己的名义又借了好些钱,全部交给他,作为最后翻身的成本。

翻身哪是说说就翻得过来的,就好似人没了那口撑住的气,再想把局面撑起来,千难万难了。律山拿着周澜给的钱开了美食城,衣食住行人之根本,住行买不起,衣也不是天天能买,只有食,一天三顿,四五顿的也有,总不能再亏。

是怎么亏的呢?

律山到最后血本无归时,也没搞得明白。

可这世上叫人搞不明白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了。

律昭到她抛弃父姓,以咸青芥的名号自称之后的许多年,也搞不明白她爸,那个温和好脾气、见人一脸笑的好丈夫好父亲,怎么会在外面搞了那么长时间的婚外情。

她那所谓同父异母的弟弟,居然只比她小了三岁。

三岁!

这事还是她嫡亲的姑姑亲口讲出来的,以邀功似的口气。

在律山卷了做生意剩下来的两百多万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那年夏日,周澜卖了别墅无处可去只能带着律昭投靠公婆时,她那个大姑姐,客厅里吹着电扇咬着西瓜,见着她们母女,眼帘掀也不掀,冲厨房里走出来的老人说:“妈,你睬她?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人……要不是我,你律家得绝后!”

一句话逼退了看向儿媳孙女的老人家,律昭奶奶道:“你们来了,怎么好……他大姐这两天回来住,这……”不知是真为难还是装为难。

大姑姐说:“我还不能回来住了!没我,你老太太能抱上孙子!”

周澜拉着律昭的手攥得死紧死紧,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大姑姐吐了三次西瓜籽,才终于撩起眼皮看周澜,那眼神要多不屑有不屑,嗤地一声,开口道:“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给我弟弟找了小老婆,人家啊,比你争气,十二年前就给我们律家生了个大胖儿子,听懂没有!带把儿的!”

周澜还没有什么动作,旁边律昭松开了她的手,两步上前,猛地一脚踹上了她大姑跟前的餐桌,连人带椅子被挤得贴墙,木桌重重磕着前胸,盘子里五六片西瓜撞得四处乱飞,汁水淋漓,一片狼藉,连声哀嚎。

“傻叉!脑子有屎!”律昭连骂了两声,回身拽住她妈的手拉了拉,“没事的妈妈,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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