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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阮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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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紧闭的房门打开了,顾明苒从房中走出。

守在房门外的陆衡立刻上前道:“可是世子有何不妥?属下这就去唤白郎中。”

顾明苒叫住他,道:“世子安好,已经睡着了。只是,我有些事想问一问你。”

“姑娘但说无妨。”

“世子明知此去危险重重,为何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接谢二姑娘出来?世子与乔樾的交情便这般深厚吗?”若想乔樾不为燕王掣肘,并非毫无他法。于康王而言,让卫玄以命相争,确实不值。除非,卫玄与乔樾私交甚深,才会不惜以身犯险。

“世子与乔统领来往并不多……此番一是为康王,二是为姑娘。其实在会稽,姑娘受洛夫人牵连,本是非死不可的,可世子执意要救下姑娘,这便欠下了人情。此番也是为还乔统领一个人情。”

原是为了她,她与外人谈笑风生时,他却为了她险些丢了性命。他以一片赤诚之心相待,而她对他却只有算计和利用,满腔的愧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世子……其实,世子还为姑娘备下了上元礼,姑娘不妨去书房瞧一瞧,是世子亲手做的。世子本想今夜亲自送给姑娘的,如今却是不能了。”

顾明苒打开朱漆匣子,那里头赫然放着一盏琉璃海棠花灯,和当年那盏一模一样。

望着空中的一轮皓月,静默不语,她想起了那清婉的女声:“明眼人都看得出,宣世子对你有情,却不知你是如何想的。阿娘之事,虽是前车之鉴,却也不可因噎废食。”

“因情爱放弃所有,在旁人看来或许愚不可及,可若不曾随心而为,日后追忆往事,恐成生平大憾。即便有错,错的也从来不是为情爱奋不顾身之人,而是那个不堪托付深情的负心之徒。我见过相看两厌的一世怨偶,也见过情深似海却分道扬镳的伤心人。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两情相悦,厮守终身。”

“退一步说,此间发生之事,不会有外人知晓。待日后你走出这座深宅,这宅中发生的一切也会随之湮没。苒苒,阿姐希望你能随心活一次,不为世俗所拘,哪怕只有短短的半载,将来忆起旧事,也足以回味半生。”

圆月皎皎,如霜似雪。

她记得,在会稽那夜,卫玄看她的目光也如这月光般清冷深寒。

次日,卫玄醒时,白尧光正翻阅着顾明苒抄写的医方,听到卫玄的动静,立刻奔上前去。

白郎中任劳任怨地拿了个枕头让卫玄靠着,顺道仔细察看了卫玄的气色,又伸手撘了搭脉,一挥袖子,语重心长道:“猫有九条命,人可只有一条!小心着点,再有下回,我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卫玄头有些晕沉,只记得自己做了许多梦,梦里的苒苒或喜或嗔,都是鲜活的模样,前世与今生、幻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令他难以分辨。见顾明苒不在房中,他揉着太阳穴,问道:“苒苒呢?昨晚可平安回来了?”

“瞧瞧,鬼门关上转一圈,一睁开眼,不问别的,就问苒苒,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像卫大世子这般人物也逃不过。”被卫玄斜睨了一眼,白尧光忙一叠声地嚷道,“回来了回来了,在金陵还能把人丢了不成?方才康王与康王妃来看你,苒苒去送客了。”

他转身给卫玄倒了杯水,卫玄伸手接过,牵动伤口,不觉皱眉,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有一事我得和你说道说道,你所中之毒名为阮郎归,中了此毒,腕上会有一道黑线,时日越长,黑线颜色越深。若两个时辰内解不了毒,身体会逐渐浮肿,直至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卫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你的毒已经解了,自然不会有黑线。阮郎归中有一味蝎毒出自北汉寒蝎,这寒蝎绝迹已久,惟有北汉的太医院还藏有些许,怎会出现在大周?洛夫人当年在北汉权贵身边待过一阵,难道这毒出自洛夫人之手?洛夫人和燕王搅和在一起了?”

“我一直让人暗中盯着洛夫人,并未发现她与燕王有来往。”

“不是洛夫人,那会是谁?难道有北汉的细作混入了金陵,还潜伏在燕王府内?”见卫玄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白尧光顾念着他是病人,劝道,“这事也不着急,等你伤好了,慢慢查便是。如今还是少动思虑,安心静养为好。”

顾明苒提着食盒进来,见卫玄已醒,懒懒地靠在床头,露出欢喜的神色,问道:“世子的伤口可还疼?”

卫玄回以微笑:“我无事。”

白尧光一把抢过食盒,一面取出碗勺,一面念叨:“磨磨蹭蹭的,卫大世子都要被你饿死了!”趁顾明苒背对着他,朝卫玄眨眨眼,而后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往桌上一摆,对顾明苒道,“快,给他喂!”

顾明苒并不愿与卫玄独处,尤其是今日谢蓁的一番话,让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卫玄。

卫玄轻咳一声,伸手去接,道:“还是我自己来罢。”

“卫大世子这两天就莫要逞强了!你伤在右肩,方才连杯水都端不起,自己动手,多半会牵扯伤口,万一伤口裂开了,还得再遭一次罪。”白尧光把顾明苒往卫玄处推了推,义正词严道,“昨夜不是喂得挺好的嘛,今日怎么就不成了?医者仁心,快去!快去!”

语罢,白尧光紧赶慢赶地走了,他急着去瞧定国公府的谢二姑娘。定国公以神仙方术得宠于周帝,上不得台面,可这女儿生的真好,长女聪慧,次女貌若天仙,就算是在美人堆里也是最出挑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佳人难再得,等燕王退亲了,他定要去定国公府求亲。

听白尧光一说,卫玄依稀记起昨夜顾明苒喂药的情景,心念微动。到金陵之后,苒苒与他相处虽然融洽,可似乎总是隔着一层。原是他伤苒苒在先,是他对不住苒苒。

顾明苒步履沉重,谢蓁的话犹在耳畔。

“那箭是我让人射的,箭上的毒也是我下的。你莫怪我狠毒,你既选定了钟煜,卫玄便留不得了。他对你情根深种,会放任你嫁与钟煜吗?若因爱生恨,你与钟煜,他都不会放过。倒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一来是向洛夫人表诚心,二来以阮郎归之毒引出当年外祖真正的死因,三来他一死你便自由了,如今洛夫人与我联手,必不会难为你。”

“你后悔了?你可知你摇摆不定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想清楚,他日东窗事发,你是要为我收尸吗?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助我杀了卫玄,另一条是让他足够地喜欢你,喜欢到可以容忍我曾经想要害他的性命。”

她只安安静静地把粥喂他吃粥,眼观着鼻,鼻观着心。

粥里放了些补气的药材,卫玄吃着有些苦涩。

碗勺收入食盒,她欲起身离去:“世子好生歇息……”

卫玄握住顾明苒的手:“苒苒,其实你一直不曾原谅过我,是吗?”他看出苒苒有意躲着他。

抬头凝视着卫玄苍白的脸,顾明苒摇头道:“世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拖累了世子,我不该劝世子去救谢二姑娘的。当初在会稽,世子便不该救我,若非为了救我,世子也不必冒险去救谢二姑娘。”

鼻间是草药的清苦,顾明苒语声微颤,已然带着哭音:“我感念世子的情意,可时过境迁,人心总会变化,就像琉璃花灯一样,世子做得再好,终究不是当年我收到的那盏了。”

“卫玄哥哥”,她许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缓缓抽回他握着的手,语气坚定,“和苏怀琛一样,只能是哥哥。”

卫玄眸中的光彩一点点褪去,那年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你既做了我的哥哥,此生就只能是我的哥哥。”两世的记忆重合,令他心痛难以自持。

他不说话,顾明苒拎起食盒往屏风外走去。

“昨夜我若是死在了定国公府,你对我可会多一些喜欢?”曾经他只求她平安康健、长命百岁,可人心贪婪,等她真的俏生生立在他面前时,他想要的更多了。

顾明苒回过头,仿佛不曾看见他目光中的希冀:“世子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陆衡端着药进来,却听卫玄冷冷道:“拿出去。”

“白郎中说世子余毒未清,又受着伤还得再喝几日药……”

卫玄厉声呵斥道:“出去!”

顾明苒不在时,卫玄从来不是好说话的性子,陆衡只能退了出去。

陆衡想起进来时,正遇上顾明苒出去,顾姑娘的脸色就不大好,或许是世子与顾姑娘之间有些不快,可世子向来迁就顾姑娘,他想不明白,便去找白尧光。

白尧光在谢茉梨这里吃了闭门羹,气不打一处来:“不吃就不吃,少吃一顿药死不了人。

直到午间卫玄都不曾用药,白尧光这才慌了:“你就算和苒苒置气,也不该不顾自己的安危。阮郎归这毒不能掉以轻心,余毒深入脏腑,也是能要人性命的。”

卫玄倚在床头,面色青白。

无奈,白尧光去找了顾明苒:“他待你甚是有心,也算是良配。”

“府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罢。”风拂乱了她的发丝,“他是宣王府的世子,而我不过是个受他照拂的孤女,做不得宣王府的世子妃。我所依仗的也只是他的喜欢,没有人知道这点喜欢能维持多久。女子本就艰难,与其将来仰人鼻息,不如心无挂碍、来去自由。”

“所以,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

顾明苒不满他的咬文嚼字:“这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白尧光难得正色道:“我与卫大世子相交多年,他并非负心薄幸之人。即便将来世子妃进门,或是如你所言不再倾心于你,他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这世上,女子并非做了正妻便可高枕无忧,宠妾灭妻的也不少。有得必有失,你想的未必就是对的。”

顾明苒望向院中的海棠树,道:“这只是其一,洛雪霁的事一了,我不想再与宣王府有任何牵扯。金陵虽好,却不是我的久居之处。”

他还想再劝几句,小姑娘的眼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他实在招架不住,灰溜溜地回来了。

白尧光很想将药径直给卫玄灌下去,可是这府里没人有这个胆子,生了病的老虎也是老虎不是?偏偏能把老虎变成猫的小祖宗就是不肯出面。

只能另辟蹊径:“你细想想,你若有个好歹,苒苒怎么办?宫中府里哪个能放过苒苒?你舍得让她因你而死吗?”

卫玄静静地看向屏风,淡淡道:“我若死了,自会有人带她离开。杀我的是阮郎归,害我的是定国公,与她毫无干系。”

“你倒是把她安排得很妥当”,白尧光不明白为何卫玄对顾明苒如此偏执,脑中灵光一闪,“不过你若是死了,苒苒得了自由,过两年嫁个年轻俊美的公子,生两个可爱的孩子,转头就将你忘了。卫大世子,筹谋这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可甘心?”

沉默半晌,卫玄终于接过了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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