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宣能闻到梁简的味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恐怖片。

恐怖片看多了，赵昀宣昨晚便有些睡不着觉。几次梁简以为他睡着了，要退出去时，他又睁开眼，眼巴巴地看着梁简，梁简便只得坐回去，继续念书。

“睡不着吗？”梁简索性合上书，拨开赵昀宣额前凌乱的头发。

赵昀宣睁开眼睛，和梁简对视，小声说：“不该看那么多恐怖片的。梁简，你今晚睡这里，不回陪护房了好不好？”

梁简摸摸赵昀宣的头以示安慰：“世上没有鬼。而且陪护房离你很近，如果有鬼我会保护你的。睡吧。”

“梁简！”那些恐怖场景历历在目，赵昀宣由恐惧生出委屈和心慌，“留下来，好吗？”

他握着梁简的手，用力握着，看向梁简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这里没有我睡觉的位置。”梁简顿了顿，说。

“睡我旁边！”赵昀宣往病床一边闪，空出大半的床，又一把拉开被子，请君上榻。

梁简和赵昀宣对视，赵昀宣眼睛带着可怜和期待，润光乌溜，像两只黑珍珠。

梁简轻叹一声，坐到床边，脱鞋上床，赵昀宣一臂横来，将被子给梁简盖好，生怕梁简反悔，自己要被电影里的瘆人情节扰得不得心安。

床不算大，两个人躺在上面略挤。赵昀宣给梁简盖好被子后，将手缩回被中，面对面抱住梁简，又挪蹭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便将头埋进梁简怀里，感受着熟悉的信息素。

闻不到味道，却知道它的存在。赵昀宣猜，梁简的信息素，应该是甜的，暖的，绵润的，就像他这个人。

梁简也抱着赵昀宣，轻轻拍他的背，揉按着他的后颈：“现在不怕了吧？睡觉。”

赵昀宣蹭着他胸前的衣料，是在点头。

梁简抱着哄着，也慢慢生出困意，衣料上移，他微微起身、伸长手臂去关灯。赵昀宣迷糊间以为他要走，紧紧将他抱了回去。

不意这一抱间，赵昀宣的手臂伸到了梁简衣服里，病号服磨到梁简的侧腰，双手交拢搭在梁简后腰。

梁简腰部敏感，登时感觉腰不是腰，腿不是腿，过了片刻，将赵昀宣的手臂拉开，往下扯了扯衣服，赵昀宣的手臂又搭了回来。

梁简低声提醒：“小少爷，我去关灯。”

“不关不关，”赵昀宣半睡半醒间声音黏延，含着些困懒：“我怕。”说着，在梁简胸膛埋得更深，挤得梁简有些透不过气来。

等他睡了再关灯不迟。梁简只让自己浅眠，糯米纸一般的东西降了下来，薄薄的，思绪松散。

浅睡如在沙滩，一刻海水淹没，一刻海水退去，梁简静静睡一会儿，又蒙蒙醒一会儿，醒时看看赵昀宣睡容安恬，心下一安，便又被海水柔柔没过，合上眼又浅睡过去，自己也忘了关灯。

这般两次，梁简余光看到床边柜子上手机默默亮着屏。他手机静音，这是有电话进来。

梁简精神瞬间清明，将赵昀宣的手臂放下去，慢慢抽出赵昀宣脖颈下枕着的自己的手臂，赵昀宣嘴唇微微噘起，似是不满，还要往梁简这边靠，梁简快一步躲开了。下了床，给赵昀宣掖好被子，再看手机，电话已挂了。

是杜阿姨的电话。

梁简不愿吵醒赵昀宣，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在客厅把电话回过去。

刚从温暖的被窝出来，客厅虽也生着暖气，但走这一段路、等对面接电话这一段时间，梁简还是轻轻打了几个抖，胳膊上也生了鸡皮疙瘩。

杜阿姨接得很快，语气喜悦，却隐隐透着疲惫：“葡萄。”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是在自习不方便吗？”

“嗯，”梁简看着窗外，编着谎话：“找能打电话的地方费了点时间。”

窗外幽黑一片，稀落有灯，只能看到树、建筑等的模糊轮廓，倒真有些鬼影幢幢。

“那你是在外面打电话吗？冷不冷啊，快回去吧。不能学得太晚了啊，这都几点了，早睡早起才身体好，你这样晚睡早起身体怎么熬得住。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你早点回去休息，知道了吗？”

“我知道的，姨姨，”杜阿姨对他这样关怀，他却只能回以欺骗，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声音也灰沉下去，“姨姨，还是明早三点就得起床吗？”

“是啊，”杜阿姨似叹了口气，又似满足地笑了，“不过早点店挣得不少，再加上我下午还会编点小玩意儿，能挣得更多。”

“腰还疼吗？我给您买的按摩仪用着吗？”

那边杜阿姨却有些含糊起来，想把话题远远岔开。

梁简垂着眼睛，不说旁的，用杜阿姨最在意的东西表达不满：“姨姨，按摩仪也是钱呢，现在也退不了，您不用也是浪费。不能等疼得狠了、起不来床了才慌着去买药，治标不治本，您也受罪。”

梁简正开解着，忽从玻璃窗上看到病房门开了，赵昀宣朝他靠近过来，有些没睡醒的迷糊和呆滞。

梁简头皮发麻，想赶紧挂了电话，谁知杜阿姨却说退不掉不如卖给别人，让梁简更心急。

梁简只得开口稳住杜阿姨，转身朝赵昀宣走去，赵昀宣静困的眼睛懒懒地看过来，梁简抬手压住了他的嘴唇，赵昀宣疑惑间，梁简只来得及回应杜阿姨：“……怎么就精贵东西了，给您买了就是您的，您用就是了。”

那边杜阿姨总不过说那几句话，梁简抬高握着电话的那只手，以免杜阿姨听见动静，自己则俯身，凑在赵昀宣耳边悄悄说：“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去，你先去睡。”

赵昀宣的嘴唇顶蹭着梁简的手指开合，一样的悄悄话：“我等等你。”

说完，赵昀宣拉下唇前梁简的手指，将梁简那只手臂放在身侧，转头抱住梁简的腰，闭眼贴在梁简胸膛。

梁简只好将那只伸远的手臂拉回来，继续跟杜阿姨说：“您要卖了我就生气了。”

那边杜阿姨终于妥协：“好吧好吧，葡萄，阿姨留着。你也别再给耳朵买东西了，他在学校，门卫可严呢，那些送不进去，也用不着。”

“就是给耳朵月假回来用的，那些本来也不能常用。”

杜阿姨还想说让梁简顾好自己就行，他边搞学习边打工也不容易，不用想着他们母子，因知道这话一出梁简必要生气，便没说话，只让梁简快点回去休息。

梁简应声：“您也早点休息，记得按腰。”

挂了电话，梁简低头看赵昀宣似已睡了，便双手交后去解赵昀宣的手，想等会儿把他抱回床上，却不想试探着去解时，赵昀宣睁开了眼睛，扬面看他：“干嘛，葡萄？”手臂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