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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护城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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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浸透将军府的飞檐翘角,十二盏风灯将院照得亮如白昼。赵羽足尖轻点青石板,玄铁刀出鞘时带起半弧寒芒,刀身映着灯影泛着幽幽蓝光。赵鹤亭将折扇“唰”地合拢,银枪从兵器架上骤然腾空,枪缨掠过灯笼时惊起几点烛火残影。

“小叔可莫要留手!”赵鹤亭旋身而起,银枪划破夜色,枪尖虚影如梨花绽放。赵羽瞳孔骤缩,刀锋斜挑,“当啷”一声火星迸溅。两人招式如骤雨急落,赵鹤亭长枪横扫带起虎虎风声,赵羽旋身错步时玄铁刀划出半轮冷月。枪杆与刀背相撞的闷响中,赵鹤亭突然变招,枪尾横扫如灵蛇吐信,赵羽腾空旋身,靴底堪堪擦过枪杆,刀锋顺势劈向对方咽喉。

枪影刀光交织成网,赵鹤亭枪法大开大合,枪尖虚影如梨花纷飞;赵羽刀法沉稳,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肃杀之气。忽然,赵鹤亭枪杆横扫,赵羽纵身跃起,刀锋借着下落之势劈向对方肩颈。千钧一发之际,长枪突然变招,枪尾横扫赵羽脚踝,逼得他凌空拧身,刀背堪堪擦过赵鹤亭耳畔。场中银枪忽化作漫天寒星,赵羽勾唇一笑,刀锋如游龙摆尾,在身前织就一片刀网。银枪的最后一式刺入刀影的刹那,赵羽猛地矮身滑步,刀背重重磕在枪杆中段,巨大的反震力让赵鹤亭连退三步,枪缨扫落头顶一盏灯笼。

“好!”叶倾颜的喝彩声与灯笼坠地的闷响同时炸开。一旁的陌尘双手抱胸,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两人招式凌厉却不伤分毫,显然都在试探彼此深浅。赵鹤亭抚着发麻的手腕朗笑:“小叔这招‘游龙归海’,怕是宰过不少敌将!”赵羽收刀入鞘,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浸透:“你的‘梨花暴雨’越发刁钻,若非在沙场上练出的反应,今日可要挂彩了。”

青石案上两坛女儿红早已启封,浓郁的酒香混着夜风在庭院里流淌。赵鹤亭撕下衣襟一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杆,月光落在他眉间那道淡粉色的旧疤上——那是少年时随父亲练枪,不慎被枪缨金属饰件划伤留下的印记。俊俏公子斜倚朱栏,折扇在指间转出细碎银光。他望着赵羽劲装下若隐若现的绷带,忽然嗤笑一声:“小叔这副拼命三郎的样子,倒让我想起六岁那年我俩偷溜去边疆,叔公气得把书房的檀木椅都劈成了两半。”话音未落,却见赵羽往他碗里斟满酒,酒水漫出边缘,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银珠。

赵羽将酒碗重重磕在石案上,釉面与青石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这些年替我照看父亲,守着赵家,鹤亭,辛苦了。”赵羽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赵鹤亭倚着廊柱轻笑,折扇轻点掌心发出“啪”的脆响:“小叔这话折煞我了。”他旋身取过酒坛,陶制酒坛表面的粗粝硌得掌心生疼,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倒是您,江湖风沙可把人磨得更冷峻了。”酒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鹤纹长衫晕开深色痕迹。

“这些年护着陛下,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吧?”赵鹤亭语气难得的柔和正色,“护得好是臣子本分,稍有差池便是千古罪人。我在京中听着那些风言风语,总想着——我那小叔,是不是又为陛下挡了暗箭?”他突然仰头饮尽烈酒,喉结滚动时露出颈侧淡青色血管,“你总说自己命硬,可在豺狼环伺的流亡路上,命比纸薄。”

赵羽指尖摩挲着碗沿的暗纹,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梅纹酒盏。“为人臣子,自当如此。”他声音低沉,像钝刀在磨石上缓缓划过,“当年与陛下互换衣冠,就知道赵家与这江山早已血脉相连。倒是你......”他忽然抬头,烛火映得眼角泪痣愈发清晰,“在权臣堆里扮了十五年浪荡子,把脊梁骨弯成这样,比上阵杀敌更难。”

赵羽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碾出来的,“我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看好鹤亭,莫让他的血凉了’......”话音未落,赵鹤亭猛地甩开手,酒坛重重砸在石案上,溅起的酒液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是洇开的血泪。

“怎会如此!”赵鹤亭的折扇“啪”地展开,扇面的墨竹被月光割裂成碎片,“整个朝堂皆以为赵家出了个草包,但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在脂粉堆里装疯卖傻,在权臣宴会上虚与委蛇,为的就是等陛下和小叔归来这一天!”他突然逼近,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你们在山谷忍饥受冻,我在京中忍辱负重,咱们早把命捆在复国大业上了!”

赵羽仰头大笑,笑声惊飞树梢栖息的夜鸟。他重重撞了撞赵鹤亭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掀翻:“好!有你这话,便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也能笑着陪你走!”两人同时举起酒碗,清越的碰撞声惊碎月影,“敬赵家忠勇。”“敬山河永固。”两腕相撞,酒水飞溅,转瞬便被夜风拂干,恰似他们无需多言的羁绊。

赵羽将最后一碗酒仰头饮尽,喉结剧烈滚动,陶碗重重磕在石案上发出闷响。夜风卷起他染着酒香的衣摆,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却掩不住耳尖泛起的薄红。

赵鹤亭倒是不慌不忙,折扇轻摇,忽然瞥见小叔藏在袖中反复摩挲的白玉佩,他本不似自己这般喜欢穿戴一些精巧饰物,那想必是别人送的。他眼底笑意更浓,故意拖长尾音:“这么着急走?莫不是酒劲上头,要去寻个地方醒醒酒?”

“多事。”赵羽别过脸去,起身时带得石案上的酒坛微微晃动,“我......与人有约。”

“啧啧,这可奇了。”赵鹤亭突然欺身上前,折扇挑起赵羽下颌,借着月光将人耳后未褪去的红晕瞧得真切,“震慑天下的冷面将军如今倒像个怀春的少年郎。“话音未落,便灵活地侧身躲过对方挥来的拳头,笑得折扇差点脱手,“急什么!我又没说你去见谁——难不成是那红衣姑娘?”

赵羽的动作猛地僵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袖间玉佩。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休要胡说!不过是......不过是商议些要事。”转身欲走时,却被赵鹤亭拽住袖口。

“好好好,我不说。”赵鹤亭松开手,却不忘往他怀里塞了壶自家酿的酒,“记得替我问叶姑娘安好。”见赵羽还欲辩解,他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狡黠,“不过小叔,你这谎撒得可不像你使刀那般利落。”

月光下,赵羽落荒而逃的身影与摇曳的树影纠缠在一起。赵鹤亭望着那道匆忙远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渐深,手中折扇轻轻叩着掌心,在寂静的庭院里敲出轻快的节奏。

*****

月色如同融化的霜雪,沿着榆州城墙的青砖缝隙缓缓流淌。赵羽靛蓝色劲装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睚眦长刀的鎏金吞口泛着冷光,他攥着缰绳的右手无意识收紧,掌心沁出的薄汗濡湿了牛皮绳。余光瞥见马车帘幕轻颤的瞬间,眼神不自觉柔和起来。

叶倾颜一袭红衣探出,裙裾上金线绣的朱雀随着动作欲飞,步摇晃出细碎的光:“这就是楚地咽喉要道?”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腕间狼牙混着银铃轻响,“倒比传闻中更巍峨些。”

“正是。”赵羽翻身下马,广袖扫过城墙边丛生的艾草,带起一阵苦香。他本能地伸手欲扶,指腹几乎触到她腕间红绳时,又猛地收回背在身后,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护城河宽三十丈,深两丈,砖石里浇筑着三代楚军的血肉。河底沉的砖石,每一块都沾着将士的血。”他缓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城墙上交错的箭痕,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在月色下泛着暗红,“当年父亲在此御敌,箭矢如雨,血水染红了整片河面。”

“护城河当真连着八百里楚江?”少女踩着绣鞋轻盈落地,裙裾扫过城砖缝隙里钻出的野蒿。赵羽垂眸看着她发间晃动的银铃,笑道:“汛期水涨时,浪头能漫到第二级箭垛。”他顿了顿,解下腰间酒囊递过去,“尝尝我家乡酿的烧刀子?”

叶倾颜指尖触到酒囊的牛皮绳,忽然抬眼:“侯爷总这般待客?”她拧开木塞轻抿一口,睫毛上沾着碎玉般的月光,“比西凉的马奶酒烈多了。”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防的马蹄声,赵羽本能地扣住她手腕往城墙根带,却在触到她温软肌肤时猛地松开。

叶倾颜凑近细看,红衣的下摆扫过赵羽的靴面。她忽然踮脚,指尖几乎要碰到他束发的靛蓝丝带:“难怪侯爷周身透着寒气,原来竟是孕育在这浸染英魂的城池。”她狡黠地眨眨眼,“不过仔细瞧瞧,倒比西疆的冰湖更让人移不开眼。”

赵羽身形微僵,耳尖瞬间泛起薄红。他后退半步拱手,却掩不住喉间的局促:“殿下谬赞。”

月色四合,二十四座石桥横跨河面,桥洞下悬挂的青铜铃铛在风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越声响。叶倾颜缓步上前,纤长手指抚过桥栏上雕刻的螭龙,红衣在风中翻飞如烈焰:“这些桥,为何叫二十四桥?”她忽然回头,耳坠红宝石步摇随着动作晃动,在赵羽脸上投下细碎的红影。

赵羽垂眸整理被弄乱的衣袖,正色道:“取自二十四节气,暗合天时地利。”他望着河面上渐渐亮起的灯笼,橙黄的光晕倒映在水中,随着波浪碎成万千金箔,“子时月满,桥洞倒影会连成一轮圆月,比任何铜镜都要圆满。”他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叶倾颜红衣上跃动的金线朱雀,心跳又快了几分。

叶倾颜望着桥洞下悬挂的铜铃:“这些铃铛......是为了吓退敌军?”她伸手去拨,铜铃相撞发出清越声响。赵羽望着她被月光浸润的侧脸,声音不自觉放柔:“战时传讯,太平年......便当是给月亮奏乐。”

子时将近,圆月升至中天。当最后一缕月光穿透所有桥洞,河面突然亮起璀璨银环。叶倾颜的裙摆被风吹起,她转身时眼中映着二十四轮圆月:“原来异国的月亮......是活的。”她伸手去够最近的月影,却在指尖触到水面时被赵羽握住手腕。

“水冷。”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将她往身后带。叶倾颜仰头看他,发现他耳尖红得要滴血,突然轻笑出声:“侯爷这般紧张,倒像我要把月亮偷走。”她晃了晃被握住的手腕,“不松开?”

赵羽一时心脏砰砰直跳,放开手不敢再看她,却被她扳回身来,一时间便不得不再次陷入那流光潋滟的琥珀色眸中。

“赵羽,”叶倾颜突然低唤,眼波流转如星河:“你掌心的茧,比西凉勇士的马鞭还要粗粝。”她直起身子时,故意将发梢缠绕在他指尖,“这是常年握刀的印记吧?”

赵羽慌忙松手,背过身去整理凌乱的广袖,声音闷在胸腔里:“卫疆戍民,此身何惜。”他望着河对岸通明的灯火,目光穿过重重城楼,“每一盏灯后都是百姓,护城河在,楚国的脊梁就在。”

子时的梆子声惊起夜枭。二十四座桥洞的倒影在水波中晃动,渐渐连成完整的银环。叶倾颜倚着石栏,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这哪里是桥洞,分明是楚国藏在水里的明月。”她转头看向赵羽,“侯爷若日日守着这般美景,怎会不生半分柔情?”

赵羽望着少女被月光勾勒的侧脸,喉头发紧。他解下披风,犹豫再三后轻轻搭在她肩头:“月冷风急。”他的手指碰到她发间茉莉,又触电般缩回,“楚国疆土辽阔,山河无恙,方有这满城明月。”

叶倾颜摩挲着披风上的云纹刺绣,突然轻笑出声:“原来侯爷的情话,都藏在这山河万里。”她晃了晃手中银铃,发间茉莉落在赵羽掌心,“往后我若想再看这护城皎月,侯爷可愿做我的向导?”

更鼓声划破夜空,赵羽望着掌心的花瓣,心跳震得白玉佩轻颤。远处传来戍卫整齐的脚步声,少女循声跑去,他望着少女跳动的背影,低声呢喃了一句她并未听真切的话。这句话被晚风揉碎,飘向波光粼粼的河面,与二十四桥明月一同,融进楚国的夜色里——

“赵羽......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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