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大部分时间殷九九都是在城内闲逛,但凡看到了什么新鲜物事、学到了什么新鲜玩意,总要回来显摆一番。
有段时间她见人玩行酒令的游戏,便自己强行修改了游戏规则,让大家陪着她一起玩。
她制定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每人说一句话或者一个词,可以是时间、人物、地点、事件,但是说的人必须能接上上一个人说的内容,以尽最大努力保证所有人的话组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但是这个游戏玩了两次便玩不下去了,因为每次轮到柳欺风这里的时候,他说出来的词汇不是“杀”,就是“死”,这让坐在他旁边的殷九九很是头疼!
后来她又见街面上流行抽花签的游戏,便又依样学了来,晚饭后在院子里的凉亭内摆了道具、糕点和酒,召集大家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南宫千里他们抱着陪殷九九闹着玩儿的心态没甚所谓,倒是柳欺风以“那是女子玩意儿”为由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不过都被殷九九恶狠狠地统统驳回了。
“每个人都要抽,劳烦沐二爹另外帮着解解签、主持一下大局,你们几个喝酒,我和丽姐姐以茶代酒,谁都不许抵赖!”殷九九是一脸的兴致盎然。
竹制的粗壮签筒内插着二、三十根小指宽的扁签,每根签上依照游戏规则绘制了一种花儿,每种花儿依据各自品性题了判词、诗句,签子后面还刻了罚酒规则。
第一签没有摇骰子,由年纪最长的南宫千里先抽。
沐离怀“哗啦啦”摇了下签筒,送到他的面前。
南宫千里懒洋洋从签筒内随意抽了一支,众人见那签上绘了一朵牡丹,提着“艳冠群芳”四个红色小字,小字下面篆了一句诗,写着:任是无情也动人。
翻过背面,又是几行小字,刻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可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
沐离怀笑笑接过竹签,道:“古有诗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花开富贵、艳冠群芳,想来千里日后必将扶摇直上、贵气逼人,来来来,我们大家提前为千里举杯道贺。”
南宫千里扬眉微微一笑:“游戏之言,岂可认真。至于命人表演助兴就免了,大家便陪我喝一杯吧。”
于是所有人便又陪着他饮了一杯。
摇了骰子,点数二,正好到南宫千里下手的沐离怀。
他便笑着从签筒内取了一支。
“呵呵,我这支可倒真有些意思。”沐离怀看完后忍不住笑道。
殷九九便更是好奇:“什么什么?”
沐离怀便把签子呈给众人看。
原来他的签上画的是一支杏花,红色的题注写着“瑶池仙品”四个字,判词为:红杏枝头春意闹。
“得此签者凡事得过、一生平坦潇洒,在席恭贺一杯,另共同饮一杯。”沐离怀念着背面的小字,便又是“扑哧”一笑:“看来这抽花签的把戏就是弄些溢美之词变着法地逗人开心,好让人乘着兴喝酒呢!也罢,总比判我个‘一枝红杏出墙来’要让人开心。”
说完举杯跟在座所有人便又喝了一杯。
第三个抽签的是厉轻寒,他抽到的是梅花签,红字题注“傲雪凌霜”,判词:暗香浮动月黄昏。
“得此签者自饮一杯。呵呵,此签莫不是预示了小寒的品性也像梅花一般孤傲坚韧?小寒,这杯还是喝得的。”沐离怀仍旧笑道。
厉轻寒微一扬眉,不置可否,端起白瓷酒杯一饮而尽。
摇了骰子,到得柳欺风处。
他抽到的签上绘了一朵白色的芙蓉花,红色题字为“风露清愁”,判词诗云:不向东风怨未开。背面小字写着:与梅花共敬牡丹一杯。
柳欺风摇手没让解签,与抽到梅花签的厉轻寒共同敬了南宫千里一杯。
殷九九一直见得他们玩,心里直痒痒,却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心想只剩下了两人没抽过,这下总该到自己了吧?
没成想柳欺风摇了骰子,却仍旧没数到她,只落到了沈佳丽头上。
沐离怀重新摇了摇签筒,捧到沈佳丽面前。
沈佳丽小心抽了一支。
签上是一朵娇艳海棠,红字题注“柳暗花明”,诗云:只恐夜深花睡去。
沈佳丽也是自小熟读诗书,不消沐离怀解释,心里已对签上意思知道了个大概。
沐离怀见她眉头微皱,忙道:“海棠唯娇艳明媚、香气醉人两点,与丽丫头倒是相衬。”
沈佳丽浅浅一笑:“沐哥哥不必安慰,游戏而已,我心中也是毫不介意。”
说着将杯中茶倒掉,兀自斟了酒,看一眼两边的殷九九和厉轻寒,道:“签上叫上下手二人陪我共饮一杯,倒是正好符了我的心意。我们仨可是自小就在一起的,理应一起喝一杯才是。等日后小九能够饮酒了,我们更是要来个不醉不归。”
她抬首要喝,却被厉轻寒拦住:“你从未喝过酒,贸然一口下去怕是会承受不住。”
沈佳丽看似兴致极好,又是浅浅一笑,颊上悄悄染上一抹红晕,看着厉轻寒道:“寒哥哥过于担心了,任何事都该有个第一次,我没事的。”
殷九九急着想要抽签,便也在旁嚷道:“就是就是,不会有事的,我也不等日后了,也陪着喝一杯。”
说着她也要学着沈佳丽那般自己斟酒,众人忙去阻拦,只有南宫千里看也不看,自顾自饮着酒,但是他那把佩剑却已经“唰”地一声飞出来半截,亮晃晃地横在了殷九九面前。
“你那双小爪子,估计是不太想在你的身上呆了。”他的语气缓慢、慵懒,却让人觉得极有力度。
殷九九吓得忙缩回想要倒酒的手。
待沈佳丽他们喝完。殷九九紧张兮兮地盯着那颗骰子,心里一直默念着:这次一定要是我、一定要是我。
沈佳丽滚了骰子,点数是二,正好数到殷九九,差点便把她高兴得跳起来,连忙火急火燎地从签筒内抽出一支签。
“这是什么花?我认不得。”她把那签翻来覆去地看着。
众人见那签上画了一朵正在怒放的鲜花,虽不常见,却也认出来是荼蘼花。
花下注着“韶华盛极”四个红色小字,下接判词:开到荼蘼花事了。
殷九九只对后面的惩罚措施感兴趣,于是直接翻到背面,念道:“在席各饮三杯送春。意思是不是除了我,你们所有人都要喝三杯酒?这个好这个好,哈哈,你们赶紧喝!”
殷九九像得了胜仗一般开心,众人却是一阵默然。
待大家喝完三杯,殷九九便匆忙掷了骰子,点数一,还是她。
本来这抽花签的游戏,点数数到已抽过之人便要跳过的,待场上人都抽过一轮,便要重新开始选人掷骰子,但是殷九九此时兴致刚上头,早把这规则抛在了脑后,迅速又抽出了一支签子。
抽出来还是刚才那支“荼蘼花”的签子,殷九九便又拍手笑着让大家喝酒。
她旁边的沈佳丽和厉轻寒早已是眉头深皱,殷九九却仍是沉浸在游戏的欢乐中,兴奋地再次丢出骰子,还是一。
沐离怀却抢在她前面重新将签筒摇了几下,这才递到她的面前,殷九九笑着便又抽了一支。
“哈哈,你们又要喝酒了,还是刚刚那支签。”殷九九举着那支“荼蘼花”的签子给大家看,小脸蛋笑得红扑扑的。
这次所有人都没有动作,那厉轻寒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来扬手便将签筒扫倒,那些竹签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不玩了不玩了,这种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以后都不许玩!”他的眉头皱得很深,怒气冲冲地说完,便干脆转身走了。
殷九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微微一愣,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对着厉轻寒的背影尖叫道:“好你个黑白无常,莫名其妙的发什么脾气,你不玩,我们玩!哼!”
她刚带着怒意回头,头上已经吃了南宫千里一个狠狠的爆栗:“还玩什么玩,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滚去睡觉!”
待到沈佳丽拖着气嘟嘟的殷九九回房,柳欺风也回了房,凉亭中只剩了仍旧执酒自斟自饮的南宫千里,以及手中握着那支“荼蘼花”签子的沐离怀。
“ 一从梅粉退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糜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轻声将那判词的全诗念出来,总是笑着的沐离怀这会也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千里,你说,这签子想表达什么意思?”
南宫千里往嘴里懒懒送了杯酒,微眯双眸扫了他一眼:“只是个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