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废弃厂房的钢骨残梁，吹起斑驳墙面脱落的旧漆片。雨停不久，路边水洼还泛着昏黄的光，像镜子里碎掉的梦。

林夕走在最前，神色冷淡，步伐却不自觉压低重心，像是随时要攻击的姿态。

苏弥跟在她身后半步，未与她并肩，也不落后太远。她的精神力收拢得极小，却始终轻轻笼着林夕，像在隔着遥远的距离轻拍哨兵耳后的毛发。

程浩走在最后，目光如刃，周身没有半分松懈。

这是一条从废弃区通往城市边缘的旧运输路，早年废弃，如今已成无人问津的死角。杂草堆积，钢板翻翘，连天线上都结了蜘蛛网似的电缆残痕。

“停一下。”程浩低声。

林夕脚步顿住。

“这里有别的哨兵的精神波……不对劲。”

他话音刚落，前方的金属构架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不是风，不是废墟自然下沉的声音，而是沉重而有序的脚步，从塌陷的另一端传来，带着一种野兽扑近猎物的错觉。

“准备好。”林夕低声说。

就在下一秒，一股凌乱而破碎的精神波猛然冲撞过来——裹挟着血腥、惊惧，还有极强的排斥意念。

五个身影从残墙后跃出，全是哨兵，身形消瘦但眼神如刀。精神体未显，但每个人都压着极限波段，像随时要撕咬。

“那是清除队！”一个带着脸伤的男人怒吼，“带着向导来这地方，只能是他们！”

他直视苏弥，眼中那种“向导恐惧”已被“向导仇恨”所取代。

程浩往前一步，手指抬起，精神域锁死半径三米：“不是清除队。”

“撒谎。”另一个女人怒吼，“你们释放的频率我们都感受到了！”

“……是我释放的。”苏弥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而克制，“但我不是来清理你们的。”

林夕站在一侧，眼神却并未盯着那群人，她看着他们身后的某个点，像在看另一个时空中也狼狈地活着的自己。

“你们……”她忽然冷冷开口，“你们是谁？”

“我们？”那个脸伤哨兵冷笑，“塔不承认，向导不肯碰，连家都不敢回。我们是没人要过街老鼠。”

林夕缓缓眯起眼。

她知道这个状态——精神海撕裂边缘，昼夜混乱，不敢睡、不敢闭眼，因为闭眼之后就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她咽下心口那点荒凉，低声说：“再往前三公里是清除队封锁点。你们不该暴露在这。”

“那我们该躲哪儿？”第三个男人张开双手，“下水道？荒郊？塔告诉我们精神不稳定的哨兵要自我管理，那你告诉我，怎么‘自我’？”

苏弥没有说话。

她站在一侧，垂着眼睫，感知着林夕精神海中黑狼的躁动与压抑。

林夕突然抬头看她。

那一瞬，她看见了苏弥精神力在空气中如羽毛般颤动的线条，像是在轻轻为她铺一条路。

林夕喉结微动，最终低声说：

“像我那天一样。”

她看向那群哨兵，眼神慢慢沉下去。

“像是在找一个，最后能咬住不放的东西。”

程浩看了她一眼，走近苏弥，压低声音：“你刚才释放得太过了。”

苏弥眼底无波澜：“我怕她失控。”

“她不会。”程浩冷静回道

这句话让林夕下意识偏头，像是不敢直面它的温度。

对面的哨兵忽然安静下来。那名最年长的抬眼看向林夕，声音低哑：“你活下来了。”

林夕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她只是伸手，轻轻抚了一下黑狼的额角——那头精神体已然显现，站在她身旁，身形如一座小山。

“你们是幸存者。”

她说，“不是过街老鼠。”

气氛被这句话压沉了几分，又松动了某处。

“你不会也想帮助他们吧？”程浩问。

苏弥的指尖微动，隐隐有些笑意低声回答：

“程浩我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带回去的……。”

林夕微微抬眼，看着苏弥没有说话。

但她旁边的黑狼，尾巴轻轻一摆，把水獭护进了身侧。

“我们不会报告你们。”程浩最后道，“但别再靠近向导区域。那不是你们的安全地带。”

那些哨兵没说谢谢，只是退后一步，像已经习惯了无言的逃离。

风从侧墙破洞灌进来，卷起尘土。黑狼缓缓散去形态，林夕低声说：“走吧。”

三人一同离开那片断桥下的地带。

走出老街区时，阳光撕开云层，照进巷口。

苏弥抬头望天，脸上的神色被光线洗淡。

程浩走在最后，目光还在回望那片灰暗。

林夕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

“他们只是想活着。”

水獭蹭了蹭她的靴尖，林夕终于低下头，伸手将它抱起来。

第一次，不是带着防备。

而是，轻轻地，像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