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晚要留在山顶过夜。
杨继他们回来时已经挺晚了,随着夜幕笼罩,星星散满天空。
几个人躺在地上吹风看星星,在昏昏欲睡的氛围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许致安静过头,很快以困了作理由率先退场,独自回到帐篷休息。
接着是沈令闻,是廖柏山,再是精神不济的林语堂。
最后外头只剩下三个人,两个无所事事的成年人,一个还沉迷游戏不能自拔的小学生。
沈元京心事重重往许致帐篷瞄了一眼,凑近杨继:“杨哥,跟你说个神奇的事,我感觉我洗个澡回来,许助理又变得魅力无限,光芒四射了。”
杨继眼睛都懒得睁:“神奇吗?”
沈元京:“不神奇吗?”
杨继:“我觉得你比较神奇,当自己是什么次时代科技人吗,洗个澡还能给别人刷魅力值。”
好吧,沈元京为自己开脱失败,又焉了:“我果然是个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渣男,这样的我还能配的上许助理么?”
“弟,不至于。”
杨继看不上小屁孩儿的烦恼,拍拍他的肩膀敷衍安慰:“你这个年纪别成天想着恋爱,找点正事干。”
沈元京悲切:“好锅配好盖,我是破锅,是不是就只能配井盖了?还是专盖下水道的那种。”
杨继:“……你值得更好的,乖,脑筋不清醒就睡去吧,梦里啥盖都有,你慢慢挑。”
一夜很快过去,因为林语堂和沈令闻都有工作要忙,所以一行人没有多留,第二日上午便打道回府了。
去时和来时不同,大家即将分道扬镳不再有集合点,所以方便起见,廖柏山只载了和自己同路的许致,剩下人都上杨继的越野车。
大概是起太早导致没有聊天的兴致,车里一度很安静,只有梁小塔抱着杨继手里刷短视频的声音。
但内容太过弱智,愣是给司机杨继听出火气来,开始跟小学生拌嘴,这一吵总算吵出了点活人气。
沈令闻在看一份修改过的合同,手肘忽然被碰了下,林语堂小声叫他:“令闻哥,你已经在忙了吗?”
“还好,随便看看。”沈令闻收了手机:“怎么了?”
林语堂把手放回自己膝盖,规规矩矩的,视线起起落落,都系在沈令闻一个人身上,陈述带着试探:“我可能……可能过阵子又要出国了。”
沈令闻听后没什么特别反应,表情依旧很淡:“出去继续读书?”
林语堂点头。
沈令闻:“挺好,以你现在的能力,要接手你家公司还太早。”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回复。
林语堂期望落空,失望翻倍,险些一个冲动把心事全部吐露,奈何勇气不够,最多只能将话送到嘴边,吐不出来。
他揪紧了衣角的布料,不甘心,不服输,那个没有听到答案的问题他头铁地还要问:“对了令闻哥,你还没告诉我,你觉得许助理这个人怎么样?”
这话被缩在副驾补瞌睡的沈元京听见,人登时就清醒了,一拍膝盖:“许助理当然是好啊!人美心善有才华,超好绝好顶顶好!”
杨继听得止不住翻白眼:“痴汉啊痴汉,陷进去就丢了脑——”
“嗯,他的确很好。”沈令闻打断。
难得听见这么直白的夸奖,杨继诧异了,忍不住从后视镜去看他。
林语堂笑容更勉强了:“是么?看来令闻哥跟这位许助理真的很熟了。”
“这话题怎么还没过去?”
杨继嚷声:“熟不熟的也不重要,人跟人交往是要看缘分的,我也觉得许助理好,坦荡大方不怯场,自来熟还会哄小孩儿,头回见却感觉跟认识很久似的,这就是缘分啊。”
林语堂艰难点头,试图顺着杨继的话也夸两句,发现自己夸不出口。
他夸不出口,有人夸得出口。
沈令闻:“不止这些。”
杨继:“啊?”
“他哪里都很好。”
沈令闻指尖轻轻点着膝盖,语气听起来挺客观,内容却说不准:“比你们能看见的都好。”
林语堂彻底怔住,而从未听过堂哥这样夸人的沈元京更是瞪大眼。
“哥!”他惊声:“咱英雄所见略同啊,你这么看得起许助理,是不是意味着你支持我们了?!”
沈令闻眼皮一掀:“你们?”
沈元京:“啊,我和许助理。”
杨继嗤地一声笑起来:“弟,昨晚你不还说自己配不上许助理吗?怎么一夜过去又配得上了?”
沈元京眼睛亮晶晶,傻狗样:“不是杨哥你说我值得好的吗?”
杨继想开口,他堂哥凉薄的声音率先传来:“你是值得好的,但不值得这么好的。”
沈元京:“?”
沈令闻:“送你出去读了这么几年书,连自知之明都没学明白。”
沈元京:“???”
沈元京破防:“哥!不准对我人身攻击!”
*
*
许致从前一直很讨厌一种人,就是整天把自尊挂在嘴上,宁愿吃苦受累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援手,非要把路走窄走死才罢休。
现在好了,他也变成这种人了。
明明对沈令闻说的话疯狂心动,却硬要故作无所谓地拒绝。
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了又想,然后得出一个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答案:
沈令闻太好,他太不好,所以总想在他面前扳回一城,至少留一点尊严。
这件事算想通了,还有件事想不通,那就是自从露营回来,一连好几天下班都没再看见沈元京和陈崎盛,生活突然平静得让他感觉不真实。
直到日落时分的互换再次到来,他刚进入沈令闻的身体,就看见沈元京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出发。
许致一头雾水:“你要去哪?”
沈元京毅然回头:“哥你不用这样阴阳怪气地提醒我,我知道我此行出国的目的,放心,我必学成归来,成为一个配得上许助理的高级海龟!”
许致:“……”
许致:“你一个人去?”
沈元京:“不啊,哥你忘啦,陈崎盛这个学人精也去的,不过没关系,他脑子没我好使,再学也学不出个人样,许助理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
傻样,看得出来没少喝迷魂汤。
许致目送他上车,转身回屋就给沈令闻打电话:“你弟走了。”
沈令闻淡定嗯了声:“知道。”
许致:“你干的?”
沈令闻:“不是说过,我会帮你解决这些麻烦的追求者。”
许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抿了抿唇4:“可是我没有答应你。”
沈令闻:“这个也知道。”
许致比不得沈令闻这么气定神闲,很奇怪,分明他是拒绝的一方,却仍旧觉得自己在被牵着走。
难道有的人真就是天生的上位者?
他强作游刃有余,镇定不乱阵脚:“既然你都已经帮我处理好了,我更没理由答应去你公司了。”
沈令闻却说:“不算都处理好,治标不治本罢了。”
许致:“是么,那治本是什么。”
沈令闻:“治本是城北的环境更清净,房子更好,适合开猫咖的商铺位更多,以及森川没有来自上司的性骚扰。”
沈令闻不着急,不是笃定许致一定会答应他,而是很清楚许致的嘴硬心软和自己装乖卖惨的能力,迟早磨得许致答应他。
“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对许致这么说:“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可以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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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片技术问题解决了,原材料供应商还需要详谈。”
“我们经过斟酌筛选,法国这家公司的半导体和湿电子化学品是最合适的,不过他们报价偏高,您看我们谈到哪个点比较合适?”
“沈总?沈总?”
“嗯?”许致回神:“什么?”
丁莹保持微笑,将刚说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例行关心:“沈总您今天一直心不在焉,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昨晚睡得晚而已。”
许致揉了揉太阳穴:“文件我一会儿看,你先去忙吧。”
丁莹出去了,许致放下手,大致浏览一遍半导体材料相关文件。
这种涉及领导者决策的工作他不会帮沈令闻代处理,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一键转发,让他自己处理。
他也不是今天才心不在焉,从昨天下午跟沈令闻那通电话结束之后,他就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总忍不住去想沈令闻说的那些话。
本以为被众星捧月惯了的领导者都是傲气的,被拒绝一次的事决不会再提第二次,没想到沈令闻是个例外。
不仅提了,还让他慢慢考虑,加码到可以随时亲自过来接他。
心动吗?
说不心动是假的。
他简直心动极了,尤其是对方列出的那些能被根治的“本”。
可现在已经不止自尊心的问题了,他开始更多地思量为什么沈令闻能把姿态放低到这种程度。
是因为他那句“你欠我人情”?
还是因为他帮沈令闻谈下了芯片技术的合作,所以沈令闻用这个回报他?
森川和恒宇不一样,至少从规模上恒宇就完全不能和森川相比。
他在恒宇可以如鱼得水,到了森川,还能这么得心应手吗?
思绪的纠结让他的工作效率下降不少,至于沈令闻那边,说巧不巧跟他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不同的是影响沈令闻的不是内在主观因素,而是外在客观因素——一个镜子。
镜子是琳琳放他桌上的。
“拼夕夕五块钱一面,七块钱两面。”琳琳得意:“羊毛虽小不薅白不薅,多的送我们许助理,工作累了就欣赏一下自己的绝世美颜吧。”
然后沈令闻就中招了,每次抬头,总能不经意瞧见镜子里那张脸。
虽然神态不对,但不影响美观,而且很容易就能让他联想到这张脸带着睡意被霞光映照时勾人心魄的模样。
等结束一段有意无意的沉浸式观赏,二十分钟静悄悄过去了。
“……”
这确实叫人头疼,他捏捏鼻梁,伸手将镜子倒扣在桌面。
扣完发现似乎影响不减,镜子在,总有某处蠢蠢欲动。
“许助理。”陈瑞抱着个装打印纸的箱子路过,顺便通知沈令闻:“刘总应酬回来了,有事叫你过去一趟。”
沈令闻应下起身,离开时顺手将倒扣的镜子重新立了起来。
一进去刘炳胜办公室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沈令闻脚步微顿,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刘炳胜身上:“刘总找我有事?”
刘炳胜发福的脸带着不正常的晕红,是喝多但不至于醉的程度,是很多下三滥男性想借酒装疯时保持的状态。
“有啊,有事,肯定有事。”
刘炳胜绕过办公桌笑眯眯走过来,径直就想去拉沈令闻的手,被躲掉后毫不犹豫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
差一点成功,被沈令闻啪地一声抬手打掉。
沈令闻神情彻底冷下来,居高临下盯着嘶嘶抽气的刘炳胜:“说话用的是嘴不是手,这也需要我教你?”
刘炳胜眼睛一下瞪起来,错愕地看着他,似乎不可置信总是忍气吞声四两拨千斤的许致会突然爆发。
这是要跟他撕破脸的节奏?
他只是喝酒上头想借机装疯占点便宜,可不想真的赶跑摇钱树。
由此纵使憋着气,脸上也只能装得大度和善:“哎呀小许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一大把年纪的中年男人作这副小丑模样,沈令闻似笑非笑盯着他:“我还有工作,抽不出空闲来特意陪你开玩笑。”
刘炳胜被他看得心里头直冒凉气,只能安慰自己实在是喝昏了头:“行,行,你去忙,去吧快去吧。”
沈令闻转身才发现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出去后,关毅甩着手机站在门边,睨着他不说话,表情无所事事又幸灾乐祸。
前者视线扫过他的手,后者便飞快将手机收起来,哼笑:“许致,敢坏我名声,你等着死吧。”
回到办公室的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