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裕宁拉着板子，越过海水踏上沙地，裴期毓落后他一步。

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好像刚刚在海水里拥吻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衣衫被水浸透，薄薄的蓝色衣衫黏在身上，裴期毓的视线落在他的衣衫下面，目光流转之间，像是缠绵在腰腹部。

靳裕宁站停，抓起垂着的衣摆，拧了拧衣摆的水，冲浪板子被他随手搁到地上，刚刚起哄的众人盯着这边看。

靳裕宁把头发捋起来，抬头的那一刻钟正好和那边的人对上视线。那边的人一个个面色红润，脸上呈现出一种憋着话要问的神态。

他刚要上前走一步，右手却被突然拉住，靳裕宁侧回头看过去，眼睛一弯就要问怎么了，裴期毓却是先一步抢先：“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

“你想算什么关系？”靳裕宁侧抬头看他，他微微动了下头，额头前方头发的水珠滴落下来，靳裕宁刚好眨动一下眼睛。

裴期毓不再回答，靳裕宁也不动作，两人就这样站着，深厚的人在看两个人，耳边是不断的海浪声。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几个呼吸之后，靳裕宁微微动一下眉毛，被攥着的手用了劲往后扯，他嘴上不停：“你等我想想。”

这时候，那边的几个人走近，来回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的神色，接着小心开口询问：“你们这是？”

这话出口反倒打破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尴尬，靳裕宁吸一口气问：“怎么了？”

末了才发现，自己竟然为其他人突然开口说话而感到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

突然意识到这点，靳裕宁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眼睫眨动，靳裕宁没再说什么，大拇指摩挲一下食指侧部，他侧头看向其他方向。

原地站一会儿，其他人也察觉出气氛的不对，没有再问，靳裕宁原地站一会儿，头发滴着水，水珠滑过脖颈，有些微的痒。

他迈步往前走，已经恢复了平常，裴期毓跟在他身后，沙滩上踩过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

再次回到这里时，靳裕宁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顶上挂着墨镜，扯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走了过来。

裴期毓站在他身旁，身形刚好遮挡一部分太阳，靳裕宁微微顿一下，侧头看向裴期毓，懒洋洋地笑着打量他：“裴期毓。”

裴期毓闻声看他一眼，伸手理正了靳裕宁的衣服，弯了一下唇，先是叫了一声哥，然后吸一口气，说话时带着点笑。

“嗯？”

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太平常，靳裕宁微微皱一下眉毛，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他呼一口气，莫名有点气闷，胸口传来一点抽疼。

靳裕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因为裴期毓的态度，而是自己要死了的征兆。

在海水里面玩过一遭，这边几个人坐到座椅上聊天，靳裕宁心绪不宁，听了一耳朵，那边像是在讲娱乐圈的事情。

于是，靳裕宁的思绪就发散到男团上。自己的账号他不得空的时候一般交给专业人士管理。家里的事情全权由他姐姐负责。他朋友很多，但特别交心的没有几个正常人。

海浪一阵拍打，靳裕宁盯着，像是被浪花激起的泡沫晃了一下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背部撞上身后的人，手臂被撑了一下，靳裕宁脸色有些不太好，嘴唇没什么血色，迎着太阳抬起眼睛，看到裴期毓。

裴期毓目视前方，然后才低下头，靳裕宁这个时候直起身子，吐两口气，看着裴期毓，视线没动过。

出乎意料地，裴期毓什么也没有问。

意识到这点，靳裕宁的视线移开，说不上是轻松还是烦躁，觉得阳光真是有够刺眼。

他没去想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他几乎也可以猜到刚刚的那么一下是因为什么。

继续想刚刚想的事情，靳裕宁把自己身边的事全部安排了一遍，从头理到尾，又从尾捋到头，算来算去，就剩下一个没有安排。

视线挪到裴期毓身上的时候，裴期毓正在看着自己，于是靳裕宁开口，态度坦然，像是脑海里突然间蹦出来的问题。

“期毓啊，你不会觉得那个约定很荒谬吗？”

“哥为什么问突然这个？”

靳裕宁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扶了一把头顶的墨镜，像是开玩笑一般：“想看看你的态度，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过分吗？我倒没想过这个。”裴期毓这样说话，话题再次被拐回去，他又扯到那个问题上，“我比较想知道我们算什么。”

裴期毓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又很快松开，也像是开玩笑，带着点笑意说：“或者说，哥现在把我当什么？哥的态度有够奇怪，和最开始很不一样，我有时候在想，哥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

生日宴照常进行，其他宾客大概在傍晚时刻陆陆续续到达，靳裕宁那时候正站在二楼往下面看，裴期毓陪着。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也融洽，几乎没人插得进去，排他性挺强。原本还好奇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人也没敢开口问，眼不净为清一样只留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

靳裕宁毫不在意，裴期毓乐见其成。

视野里偶然闯进谢尔加和小卷毛的身影，两人相处应该算得上愉快，靳裕宁往那边看了几眼。

裴期毓开口问：“哥知道自己谈过几个吗？”

“谁会闲着没事记这个。”

“我啊。”

裴期毓回答道，靳裕宁侧头去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裴期毓则是笑着凑近靳裕宁，搭在栏杆上的手指了指下面，说话：“就好比，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位也是哥谈过的对象。”

靳裕宁看过去，没找到人，他也确实是没什么印象，他垂首笑了一下：“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只是感慨我可能比哥还了解你自己。”

似是而非的话语，捉摸不清的态度。

靳裕宁转过身，身后是突然炸起的欢呼声，裴期毓适时开口：“哥要下去玩玩吗？”

他回过头，裴期毓亮了亮手里的手机，大概是有人给他发了消息过来，靳裕宁点一下头，他没道理不去。

待靳裕宁转过头，裴期毓放下手机，慢条斯理地在手机上也发一条消息过去。

“靳裕宁也过来。”

本尼念出声，“啧”了一声，周边声音太大，他加大了音量：“靳裕宁也过来，就是裴期毓那个对象。”

“裴期毓对象？他终于看开了？”

“没有，复合了。”本尼开口。

“什么？有人开口，满是不可置信，“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是靳裕宁！”

“就是靳裕宁，你知道他？”

这时候靳裕宁出现，他扫一眼这边的一群人，竟是意外在其中看到了特别眼熟的面孔。

两人隔着人对视一眼，靳裕宁垂眼坐下来，这点动静没有任何人发现。

场面话说过一遭，靳裕宁抬眼往一边看，刚好和那人再次对上视线，一个眼神后，靳裕宁借口要出去一趟。

出了这块区域，靳裕宁看向前面的人，他吐出一口气，走上前去，没有看对方，开口说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对方侧过头，是焦宗。他看着靳裕宁的表情略微有些无奈，继续说话，“我倒是想问问你，靳裕宁，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等死，”说着，靳裕宁歪了一下头，笑着看过去，“还能做什么？”

焦宗深深地看了一眼靳裕宁，换了一个话题：“他们口中的那个复合对象是怎么一回事？”

靳裕宁皱一下眉毛，很快反应过来，他没有回答，而是问对方：“这不像是你会关心的事情。”

“他给我的观感很不妙，不过……”焦宗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你难得在别人身上破一次例，你真愿意等死？”

靳裕宁先是笑，之后他凑近对方，微微叹一口气：“我其实一直在想，你一直这么执着地让我活是因为什么？至于他的事情，你是觉得他能够影响我的选择吗？”

“那你为什么会对他产生愧疚心理？”

焦宗这样问，靳裕宁的脸色却是变得不怎么好看，他侧了一下头，胸膛轻微起伏，几秒过后，他又恢复如常，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他回复道：“毕竟我就要死了，骗了他两次，产生一点愧疚不正常吗？”

靳裕宁说完这句话，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他笑着说话：“难道你觉得他在我这里真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焦宗不再说话，像是已经完全被说服，他盯着靳裕宁长久没有开口，从此处望去，海面上风平浪静，漆黑一片，但不会有人认为夜晚的海面是安全的。

刮过来一阵海风，焦宗最后才开口：“抱歉。”

说完这句话，焦宗往后退开了几步，靳裕宁愣了两秒，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通了什么。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过来，声音越发清晰。

靳裕宁转过头，像是掉帧的电影。

他又看向焦宗，视线变换之间，有声音响起。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