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两年和法国宣战,国内的报纸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各种有关战争的消息,而国内的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也都被战争影响。
最大也是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粮食,自从战争爆发,因为天气和其他各方面的因素导致国内的粮食价格飞涨,而工厂可不会考虑到粮食上涨就给工人们增加工资,工人暴动几乎是肉眼可见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玛丽蹲下身准备捡起报纸又和对方撞了个正脸。
两人互相打量一眼,对面的男人虽然也蹲下了身子,但是从脚掌长度,和蹲下的高度也看得出来是一个高挑的青年,身材瘦削身形极为修长,玛丽目测估算怎么都有六英尺①左右的高度。
虽然是蹲下身体,但是脊背下意识的挺直,脖颈高昂,看得出是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端庄的仪态,这意味着他的家庭财产状况良好,能够从小提供一些最起码的中产之上的教育,深棕色的头发浓密,但是梳成了大背头,这显得他干练而成熟,耳朵上方的头发有几根略微翘起,证明他刚刚带了帽子,现在虽然摘了帽子但是并没有将头发规整好,是一个有着随性洒脱个性的青年,眼神有些锐利,此刻这位先生也在打量着自己。
烟灰色的瞳孔十分深邃,鼻梁高挺鼻尖微微弯曲,显得他五官轮廓更加立体了。
青年嘴唇轻薄,此刻正紧紧抿着唇,看上去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玛丽拿起报纸站起身,两人依然在打量对方。
对于沉默这件事,玛丽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而对方看玛丽不开口,倒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真是不凑巧,看来我们都需要查看同一份报纸……小姐。”
玛丽微微挑眉看到袖口露出的标记:“啊……看起来是的,那么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先行查看,与此同时……有兴趣喝杯茶么……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也站直了身体,两人彼此对视,在视线的切磋中确认对方的意图同时也在确认那份不确定的同质感。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最终夏洛克微微点头,率先后退一步,玛丽也后退一步,并将报纸随手塞进衣服内衬。
夏洛克看到了玛丽的动作却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图书馆来到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
图书馆旁边的咖啡店环境清幽,夏洛克走在前方,走到门前的时候还绅士的打开了大门请玛丽先行进入。
玛丽随意找了一处角落里的桌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侍从走了过来,夏洛克只要了一杯红茶,玛丽则更偏向于咖啡,侍从记下两人所需躬身离开。
夏洛克坐在桌子对面,手肘搭在扶手上,两手指尖相对成塔状抵在下巴:“有趣的小……先生,看来我们有一些话题可以聊一聊。”
玛丽则是继续保持微笑坐着,开始装模作样的沉默起来,这还是头一次她感受到沉默是那么的有趣。
随手从内衬拿出报纸打开阅读,得益于快速的阅读能力,玛丽几乎只是扫了几眼就看完了整片报道。
看完之后玛丽也没有将报纸放回桌上,只是继续翻页查看报纸上的其他内容。
报纸上除了曼彻斯特的工厂暴动,威廉·哈里福德爵士的死亡,还有关于和奥地利合作共同对抗法国的消息。
一份典型的政治报纸。
夏洛克在不断用视线确认对面这个奇怪姑娘的信息。
在室内依然带着的帽子是为了遮掩自己盘起来的头发,衣领袖口微微紧缩,并不合身,可能是她兄弟的衣服,衣领袖口等露出的位置并没有特殊的标记或者缩写,无法确认身份信息,布料有些褪色和褶皱,肩臂腿部的衣服褶皱明显又凌乱,应该是被随意折叠后塞进行李箱,没有经过熨烫又直接穿出来的,皮鞋鞋底有略微加厚,可能是垫了内衬增高,上面有浮灰和泥土,鞋子侧面露出的泥土中还掺杂红色,那是碎砖块颗粒。
从隐隐有一丝马匹的气味,鞋子上的灰尘,衣服的大小,一切的一切信息看来,这个变装的姑娘恐怕奔波了一天。
夏洛克抬手再次示意侍者,顺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司康饼和姜汁饼干谢谢。”
这句话让玛丽从报纸后面露出小半张脸,然后又继续将整张脸藏回到报纸后面。
一直等到侍者将咖啡、红茶和饼干都端了上来玛丽才放下报纸。
夏洛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哈,忙碌的一天。”
玛丽拿起司康饼三两口塞进嘴里,这毫不客气的吃法倒是让夏洛克有些许震惊,虽然夏洛克不是没见过一些底层工人女性,但是不论多么自诩粗鲁的女工,也绝不会穿着男士西装裤子到处跑个,更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狼吞虎咽。再粗鲁的女工也会在一些场合注意自己的仪态。
一块接一块的塞了好几块饼干玛丽又去喝了口咖啡,饿倒不是很饿,但是既然能迅速补充能量,玛丽也没客气。
毕竟这样免费占便宜的好事可不多。
“有几分收获,倒是不多,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今日收获如何。”
夏洛克拿起一边的报纸:“那要看看这份我们都需要的报纸上如何说了。”
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消息后夏洛克也放下了报纸。
两人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现在开始则是两个人之间的对决了。
玛丽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和快乐,在金鱼的世界里,她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对话’的同类,这让她难得的兴奋起来:“小时候旅居法国德国。”
夏洛克紧跟其后:“英国乡村。”
玛丽:“牛津大学。”
夏洛克挑眉:“错了,牛津和剑桥。”
玛丽撇撇嘴看向夏洛克的鞋子:“看来您还是更喜欢牛津,先生。”
夏洛克微笑:“德比郡。”
玛丽:“大错特错,赫特福德郡。”
夏洛克微微皱眉。
玛丽继续步步紧逼:“化学专业。”
夏洛克紧随其后:“诺克七管。”
玛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带着手套,但是手腕还是露出了一点伤疤。
夏洛克不待玛丽开口又紧跟着说了下去:“格雷斯丘奇街。”
玛丽撇撇嘴:“很抱歉先生,今天是刚来伦敦第二天,我可没来得及四处看一看。”
夏洛克几乎是称得上开心的扯起了嘴角:“好吧,游戏暂停……先生,或许可以聊一聊其他的事情。”
玛丽放下咖啡杯:“诶,难得有如此性质,您可真让人扫兴啊。”
夏洛克:“很是难得一见,法国和德国是如何确认的?我自认并没有任何口音。”
玛丽看了眼夏洛克的怀表:“怀表,先生,显而易见,刚下在我看到了您的怀表,是十几年前宝玑推出的一款,碰巧当时我的舅舅作为礼物给我父亲赠送了一块,而怀表的表链则是另外衔接的,考虑到您的年龄,您不会自行购买这一款怀表,那么只能是礼物,赠礼,再考虑您英国的口音,应该是您在当地的长辈赠送,而礼物受损,您却用一个德国工艺的表链衔接,证明并无其他法国产的表链可以选择,既然表链都无从选择,更别说怀表本身,您是和家人去探望法国的亲友,受亲友获赠的怀表,而之后再次跟随家人旅居德国,更换了表链。很简单的猜测不是么。”
夏洛克难得的露出微笑率先起身伸出了手:“夏洛克·福尔摩斯,有幸与您会面。”
这句说完,两人之间的对决到此结束,玛丽看着对面伸出的手也站起身握住对方的手:“玛丽·班纳特,有幸与您会面,先生。”
说到自己姓名时玛丽并未隐藏真名,对待这样一个有趣的朋友,用假名可谓是一种侮辱友谊的行为。
夏洛克松开手准备率先离开,玛丽看了眼桌上的饼干,又抓了两块,走到门口的时候竟然就这么站在门口啃了一块。
就在两人喝咖啡的功夫外面竟然下起了雨,伦敦的天气多变,下午时候阳光还不错,喝杯咖啡的功夫就下起了雨。
夏洛克抬手准备叫马车。
玛丽摸摸口袋开始计算,在夏洛克叫了一辆马车之后竟然也上了车:“抱歉,不过考虑到我现在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可能得麻烦您顺路托我一段了。”
夏洛克也摸摸口袋:“哈,看来我们确实非常相似。”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笑了起来,玛丽耸了耸肩膀:“哈,看来聪明才智并不能换来财富。”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的马车却自己行驶了起来。
夏洛克看了一眼车夫:“哦……看来今天我们都能省下一笔了。”
玛丽微微挑眉:“想来您并没有人口贩卖的生意?”
夏洛克微微叹气:“托马斯,可否方便您先送我的朋友回家。”
外面的车夫却并未回话,夏洛克看了看玛丽无奈叹气。
“哦,又来了又来了!”
玛丽有些好奇,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公共马车,现在看来车夫和这位夏洛克先生显然是认识的。
她要如何对抗两个成年男性呢?
下意识的玛丽开始打量起夏洛克和那个叫托马斯的车夫。
在这个狭小的车间夏洛克也感受到了这种打量的眼神:“请放心,我并不是什么坏人,恐怕咱们还有一段路要共同度过,那还请给我一个机会补上刚才没有说的自我介绍吧。本人夏洛克·福尔摩斯,目前居住在蒙塔古街,这位托马斯先生是我兄长的车夫。不过还请相信,他虽然与我有诸多矛盾,却并不是什么坏人。稍后我会请托马斯送您回去的。”
听到夏洛克的解释,玛丽虽然减少了几分紧张却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马车就这么哒哒哒哒的行驶在伦敦的街道,幸而距离不远,车夫很快停靠了下来。
玛丽早就透过窗子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所居住的蒙塔古街。
托马斯打开车门,依然一言不发。
玛丽率先下车,夏洛克也走了下来,带领玛丽像公寓走去。
敲响房门之后开门是一个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的老先生:“福尔摩斯!到这个月底,你必须搬走!听明白了么,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你了!”
那个老先生一边怒骂一边转身离开,似乎多一秒都不想看到夏洛克。
夏洛克也没有多说什么,率先走上楼去,玛丽看了看在阴雨天气里显得有些漆黑的楼梯,以及等在外面一言不发的车夫托马斯。
玛丽选择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