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奔丧

梅夫人终迎来机会，二月里，长安那边来了两名报丧的窑工，那边窑厂的郑老掌柜没有先兆的病逝了，好在郑老掌柜的大儿子早年一直都在协助父亲经手管理，账务上的移交倒是不用太过担心，柳宗元以前也有日后传给郑掌柜儿子的授意。

梅夫人计从心来，放着嫣然这样的姑娘不去珍惜，俊卿，即是你偏要自甘堕落，那婶婶便成全你了。当务之急在柳宗元回来之前把青玉顺利打发出去，嫁谁都好，她已经顾不得嫣然有多爱慕俊卿，维护这个家的和平安定才最重要，遂叫来青玉和俊卿：“青儿，郑掌柜年老暴病，你义父和仲卿现又远在江南，文卿太小，家里能撑上台面的只有你了。”

“母亲要我做什么自当吩咐，青儿定当竭力。”

“你义父和大哥不在，做为柳家的女儿，你前往奔丧也能显得我们对郑老爷子为柳家付出一生辛劳的尊重。让俊卿陪你一道，这样加上柳园的侄子前去，更能彰显我们对郑家的郑重。即刻打点好行装，就让如风、静雨、温雷，还有于勇他们四个随你们同行。”梅夫人说着看向柳俊卿，“俊卿，烦你陪青儿走一趟了。”

“二婶不用客气，您只管吩咐，俊卿都听您的。”

“知道你是善解人意的孩子，快去收拾吧。”梅夫人笑着：“青儿女孩子家还没出这么远的门，定要好生照顾她。”

风尘仆仆，几人在第九天赶至长安，距离郑掌柜下葬已近半个月，于郑掌柜坟前各种丧葬仪式行使完毕之后，让郑家儿子郑瑾正式接管账面。俊卿吩咐于勇他们四名护卫休养生息，自由活动，静等几天后返程。自己则带着青玉小福去窑厂做了巡视，见匠人正在制作各种形态的青瓷观音像。俊卿忍不住蹲下身团起了泥巴，一团青泥渐渐在他手里显出雏形，是一个眼望前方的翩翩女郎，女郎的裙角好似在风中摇摆，柳俊卿继续雕琢着，女郎的眉眼开始清晰的栩栩如生，慈眉间尽显忧虑和关怀。匠人们看看他手里的泥人，再看看青玉，反复观望，不约而同抿唇含笑。

“这是我去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目送那个小男孩远去的眼神，嵌满了忧郁和担心，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慈悲的化身，温暖的辉光。我不觉要走进你的魂，深入你的纯。”柳俊卿望着手中的泥人，吩咐陪同在旁边的郑瑾：“把这个拿去上釉，务必小心，烧炼完毕后交给我，我们会等这批青瓷出窑后再走。”

与此同时他看到几个匠人正在照着青玉模仿他捏的泥人。

“毁掉！”刘俊卿不容置疑的拉下脸，“这尊塑像只此一件，不得再有仿品。”

旧都长安早没了当年的繁华，柳俊卿和小福青玉一行三人赶往朱雀大街，盛唐时各国使臣景仰又敬畏的天门街入目尽是战争留下的荒凉，但仍不失当年天朝的壮阔，四百多尺的路宽，长度绵延十余里。

“哇，好壮观啊！旧时唐朝该是多么强大！”青玉虽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但对现如今的都城开封却是阅尽风华。相较之下可以想见盛唐的辉煌和磅礴气势。

“那里便是咸阳吗？”青玉望向天际，指向西方。

“是啊，想去的话，我们下午便能到达，半天的路程。”

“哦，不了。”青玉收回心神，她的人生转折点便是在去年端午前仲卿赴咸阳运送那批精瓷开始。

“途径伊河，洛河，过潼关，华山，往前便是长安，长安不远就到咸阳。”那是去年未出发前，仲卿正对着地图给她讲解，两人对着图认真审视着，仿佛从那张画上看到了川息的河流，连绵的高山和幻想中旧唐的宫殿。

“哇，这一路上尽都是好美的风光！”青玉眼睛里焕出光彩，“真想看看那传说里有着洛神的洛河水的样子，相传华山是盘古死后两只脚变的呢，还有那带着梦幻色彩的长安。这一路，想想都如诗如画。”

“可惜爹对你有另行安排，不然我就带你一道去领略这大好河山了。”仲卿笑她眼睛都迷离出光华来，“小丫头，来日方长呢，我会带你阅尽这天下南的暖，北的寒，柳家的兴荣以后要靠我们去发扬，到时候，怕是你累到想不看都不行。”

思绪间被俊卿拍了一把。

“啊？”青玉看向他。

“没听到我说话吗？”

“我想去看看玄武门。”青玉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赶紧岔开话题。再不要想起那些了，仲卿，咸阳，和那曾经共同的憧憬，这些遥远的过往都跟她没关系了。

“我们现在正身处旧唐宫门，今日先带你看过皇城，大明宫，最后是玄武门。不嫌累的话，明天带上于勇温雷他们四个，我们出发去骊山玩两天，晚上定在华清宫附近落脚，让你好好看过瘾。”

“哇！”青玉开心得手舞足蹈，“明天就可以泡到温泉了吗？我也想去感受一次杨贵妃的奢华，可以吗？”

“虽然有部分宫殿已弃为废墟，但温泉还能使用，你这个愿望还不至落空。”

“小时候看白居易的长恨歌，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那时候就想，骊山是怎样仙云缭绕的福地，歌舞美景融而为一，以至玄宗百看而不足呢。”青玉脑海中浮现小时候父亲教她读书的情景。

“君王眼中的美自是来自宠妃杨玉环，云鬓花颜，芙蓉帐暖，蝶舞仙曲的神仙眷侣生活，骊山还能不美吗？玄宗眼中的百看不足源自情爱的餍足。执子之手，夫复何求呢？”柳俊卿望着青玉，意味深长。

青玉朝他做个羞涩的鬼脸，率先向大明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