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在浩渺大海中,走得极慢。船上,有几位女眷和划船的男丁。
清晨,风浪终于停了。姜映真等人,继续在海上漂泊,顺着风向,不知该归向何方。
昨夜,出发时的三只小舟,历经狂风恶浪,只剩下了两只。
落日余晖,不远处,一片浅色金光。众人先是见到了一片绿树林,待船靠岸,才看到树林后面的村庄。
是一个小渔村。
众人神色大喜,如同暗夜的人,在迷茫之际,见到了前方一盏明亮的灯。
小舟浸满了水,破得七七八八,已经不能再用。
众人舍弃了它,疲累地爬上了岸。
这里,与清河村不一样。
草木绿芜,葳蕤茂盛,到处都是一片翠意。气候却湿热,令人心生躁意。
傍晚时分,海边的渔村,天幕浅白,空中有一抹明月的影子。
海浪簌簌,又一阵漫过白沙滩。
那艘残破的、被众人废弃的船,终于被碧浪卷走。
此时,一位老妪携一位总角的孩童,慢慢地闯入了众人的视野。
老妪的竹篓里,盛有清脆鲜嫩的青果和不知名的草叶。
“阿嫲,那里怎么有人?”小孩垂髫之年,穿着半臂小袴,负一壶浆模样虎头虎脑。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指着姜映真等人。
老妪眼睛浑浊,一只手紧紧牵着她的孙儿,并没有注意到其他。
听到孙儿这句话,老妪慢慢地转过了脑袋。
她的动作迟缓,整个人仿佛一张破旧的风箱。恍惚之中,似乎能听到一阵细微的咯咯声。
老妪两眼昏花,她怔怔地盯了好一会儿,面前有五六个模糊的人影。
待他们走得近了,老妪才勉强看清几人。
几人中,年纪最小的,是一位秀丽姑娘。
秀发凌乱,面颊染了泥污,一双杏眼澄澈干净,是个俏姑娘。
本地常年湿热,渔民多穿薄衫,而这几人,却是穿着厚实的粗麻。
小女孩和其他人面孔陌生。
像是外地来的。
老妪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她摇头道,“阿嫲也不知道。”
一老一少,说着一行人听不懂的话。孙儿顽皮,几次想要挣脱她的手。
老妪叹了一声,咕噜了一句,用手轻拍孩童的脑袋。
孩童得了训斥,瞬间变得老实,再也不乱跑胡闹。
老妪牵着孩童,不再打量他们。一大一小的麻鞋,在白沙滩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现下人生地不熟。此处是何地,隶属哪个州,哪里有驿舍,价格贵与否,姜映真等人全然不知。
而面前这位老妪,是当地人。
她必然知道答案。
姜映真不愿错过这个宝贵机会,便向其求助。 “大娘,我们无意路过贵地,能讨一口水喝吗?”
小女孩只身上前,迎着头皮开了口。
海上漂了多日,姜映真只想找个容身之处,用清水除去身上的怪味。
“伱嗡乜呀?”老妪眉毛一拢,额上的褶皱更深。
她说出的话,在场的外人,皆是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不同意吗?
“大娘,您要是不愿意,那我们不到您家门口。”姜映真以为她拒绝。
女孩眸色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表露自己毫无恶意,“但是,能不能给一壶水呢?我们才从海里脱险,连口水也没喝。”
“只是一口水。”少女没了底气,柔弱的嗓音染了一丝哭腔。
人在心急的时候,容易考虑不周全。姜映真一时心急,犯了一个大忌。
双方本就语言不通,如今一大串的所谓“解释”的话,除了加深误解,再也没有别的益处。
老妪面上的疑惑愈发浓重。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多加理会。
老妪和孩童,皆是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孩童拽进老妪的袖角,看向众人的眼神有几丝戒备
因为语言不通,装束怪异,所以,姜映真等人,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怪人。
姜映真面白如纸。
现下,观察老妪和孩童的神情,她才后知后觉,无论她怎么解释,对方也不会同意。
因为,老妪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话,她也不知老妪的话是什么意思。
霎时间,一股冷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姜映真悲从心起,当地人指不了路,她又怎么能找到驿舍呢?
“阿嫲,她喺乜话?”孩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好似黑亮的葡萄。
“听唔晓。”老妪摸了摸孩童的脑袋,低声咕噜了一句,似是准备离开。
“只要一壶水便可。”女孩急红了眼,似乎快要哭出来。
孩童眉眼机灵,他拿起手里拎着的壶浆,对姜映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伱说嘅系这个咩?”
姜映真面色一喜,向他点了点头,“是的。”
孩童四五岁,憨态可掬,他拉了拉老妪的胳膊,附耳与她说了一句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