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目光却空洞地盯着正前方，没胆观察段哲林一下。
见裴熙不说话，段哲林又不死心地搭话道：“紧张吗？”
“……有，有一点。”裴熙惶恐地下意识就回答了，根本没过脑子，就说出了真实感受。
因此，说完她就后悔了。
应该不接话才对，点个头或者摇下头当作回答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说呢。
现下给了他机会打开话匣子，之后肯定要没完没了了。
事情果真如裴熙所料，接下来段哲林就用质问的口吻，阴冷地问：“为什么？”
他貌似有些不满。
凭什么和谈烁跳的时候不甚愉悦，而和他跳的时候就惴惴不安呢？
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当然不是了，裴熙只是有些拧巴。
因为面前的人向自己告白过，而自己却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无法给个明确答复。
所以只能一直逃避，创造出私人的空间与时间去理清思绪。
而段哲林倒好。
他告完白就把难题统统抛给了裴熙，时不时还上演追逐猎物的戏码。
这是一点空间和时间都不给裴熙啊，裴熙还怎么思考他留下的难题，反而更困扰了。
故此，裴熙才会在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极其不自然。
但是这些真心话裴熙还不能说。
不然，事态可能就要发展到裴熙控制不了的方向了。
所以务必找个正当又可信的理由才行。
“怕……怕踩到你。”裴熙陡然坚定，但还是坚决不和他对视。
不久，头顶就冒出段哲林的镇静之声，“不用怕，你刚才和谈烁跳得很好，我相信你。”
光相信有什么用，裴熙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啊。
惊慌中，裴熙又迅速找了个理由。
“我我不敢相信自己，今天是我第一次跳，而而且和你跳舞，我必须，打起十万分精神！”
“为什么？”
“为什么和我，就要打起十万分精神？”
段哲林致力于抓住她的每一句话柄，似乎誓要逼问出她的真实想法。
而他好像也确实快成功了。
只瞧裴熙眼神飘忽，俨然没有了头绪，“因为……因为……”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全都是因为段哲林。
要不是他突然表白，裴熙也不至于看见他就紧张，更不至于跳舞时都尴尬。
那些什么怕踩到他，打起十万分精神，也不过是敷衍他的托词，都是在给裴熙的紧张打掩护而已。
想了半天，裴熙终于想好怎么回答了，胆战心惊地说：“因为，因为你是我的雇主啊，万一出错了，你你扣我工资怎么——”
话未说完，裴熙突然就感到脚下一绊，自己腰上的手也忽然发力。
短暂的失重后，她的脸就贴上了，结实的胸膛……
怎！么！回！事！
根本来不及思考，大脑直接死机，小脸迅速涨红。
裴熙就这么目怔口呆地贴在了段哲林的胸膛。
想叫叫不出来，想动也动弹不得，身体如同无力的提线木偶，任身前的人随意摆布也挣脱不了。
很快，裴熙的头顶又飘出段哲林的冷声，与平时稍有不同的是，语气里好像多了几分畅快。
“没事吧？”
裴熙身躯一震，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慌忙弹离段哲林，满眼惊恐，本能地回了句，“没事。”
“那继续。”
段哲林说着伸手，不给她一点停歇的时间，宛如古代奴隶主，压榨奴隶的每分每秒。
此时，裴熙的大脑经过刚才的刺激已经停止运转。
再加上段哲林无间歇的要求，她更不清醒了，一切听从段哲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是身体有点僵硬，好不容易才抬起沉重的手放了上去。
兴许是习惯了他的触碰，这次牵手扶腰，裴熙竟毫无反应，而是一味低着头。
好像只要看不到他，就万事大吉了。
他们就这样平静地跳了一小会后，段哲林又憋不住问话了，只是这次，他问得尤其直接。
“在你心里，我和谈烁是一样的吗？”
！！！
他又讲话了，而且这冷不丁的是什么问题。
裴熙摸不着头脑，什么叫一样，什么叫不一样。
他和谈烁都是有钱人，这是一样的。
但她又觉得自己和段哲林的交流，比和谈烁的交流多得多，这又是不一样的。
那段哲林所问的一样是指哪方面……
搞不明白，还是壮着胆子问一问吧。
“可以，再说得详细点吗？我不是很懂，你指的是哪方面。”
裴熙问得僵硬，总感觉和段哲林讲话有些尴尬。
可段哲林不尴尬，他只感到落寞。
对于裴熙提出的诉求，段哲林没办法再回。
他不知道怎么再详细了，他说得已经够清晰，够直白了。
所以，他认定裴熙在装傻，她根本不想说出心里的想法。
况且，他自己也问得猝然，委实有些冒昧，还是按她的想法来吧。
“算了。”
段哲林突然改口，不再追问，反而令裴熙警觉起来。
她认为段哲林生气了。
和堵墙角那次一样，问题都是戛然而止，就像无言的赌气，爱答不答随便你的感觉。
可是，自己哪惹着他了。
猜不出来，还不好追问，裴熙只好灰心地“哦”一声，然后和段哲林草草散伙。
……
两日后，学校开学了，清冷的校园顿时又热闹起来。
同学们互相攀比着，假期去了哪国旅游，买到了多少奢侈品，又和哪些巨鳄共进了晚餐……
热闹之外，学校的某栋教学楼天台上，段哲林正站在那俯瞰。
这时，天台门被打开，谈烁走了过来，在段哲林身旁立定。
“你找我？”谈烁问。
段哲林静默地瞟他一眼，说出了这次约他来的主题。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上来就掏心窝啊。
谈烁都给他搞懵了，愣愣地看了他会儿，才想起来回话。
“让我猜猜是谁——”
谈烁转身背靠天台围挡，漫不经心地还没说完，就被段哲林急急地打断。
“是裴熙。”
他接话速度之快，快到谈烁宕机了会儿，才接着埋怨道：“不是说让我猜的嘛，太不够意思了！”
这个反应……
段哲林面无表情，不顾谈烁的责怪，转头就问：“不意外？”
谈烁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一下就看出来了。”
！！！
谈烁的回答着实出乎段哲林的意料。
“很明显？”段哲林又问。
谈烁思考了一小会，耸着肩说：“对我来说很明显。”
段哲林狐疑地凝视着这个玩世不恭的朋友，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须臾慢慢转回头，“你也喜欢她吧？”
！！！
他怎么知道？！
谈烁木讷地出着神，好像在搜索段哲林觉察到他这份情的渠道。
片刻，他回过神，坦然笑说：“瞒不过你。”
他的承认并不出乎预料，因此段哲林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仍然远眺，似乎在做什么打算。
“你的未婚妻怎么办？你以后，是要和别人结婚的。”
段哲林这番云淡风轻的话，看似在为谈烁的未婚妻着想，可在谈烁听来，分明就是劝他放弃啊。
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怎么还能喜欢别人，放弃吧。
但谈烁怎么肯放弃。
尽管他和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尽管他有未婚妻，谈烁还是想争一争。
于是他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她，婚约……”
“我会解除。”
如此干脆，看来是铁了心。
段哲林冷眼凝视谈烁，不一会又拉回视线，有些无所谓的感觉。
见段哲林保持沉默，谈烁心里似乎还没底，索性又恢复懒散语调，补充道：“这下，我有资格和你竞争了吧？”
闻言，段哲林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不久就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转身走出天台了。
这是什么意思？同意竞争还是不同意都要给个准话啊。
谈烁不明所以地盯着段哲林远去的背影，尽管再困惑，也没有叫住段哲林。
因为他了解段哲林，这种时候就算追问再多，段哲林也不会给出回答。
或者说，他沉默的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然而，现实和谈烁所想恰恰相反。
因为段哲林认为他俩之间根本就没有竞争。
毕竟感情上的事怎么能靠争抢呢？
若是靠争抢而来的感情，那还能是真感情吗？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裴熙心里怎么想，看她更倾向于谁，更喜欢谁。
如果裴熙和谈烁在一起，或者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比和他段哲林在一起要幸福，那段哲林就会心甘情愿放手。
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
……
寒假过后，校园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装点一新，万物复苏，光秃秃的树枝上都长出点点新绿。
裴熙完成了在段家的工作，回到学校继续上班。
上班第一天，主管就为她们上紧了脑箍。
同时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三年一度的保洁大赛在即，希望各位，都能拼一把。
之后，她口中的各位就权当听听，并没多少人把这个保洁大赛放心上。
但是，这场比赛也不是她们想不放在心上就不放的。
还不都是大赛太难，每次都考不过去。
所以没办法只能放弃，反正现在的工资也足够养活自己。
要说这个大赛的难处在哪，那就是考题范围广，不知道该背哪些知识点。
反正就是什么都要会一点，不求精通，但是要懂。
“我不懂，为什么这个大赛要这么难啊？”裴熙坐在长椅上问另一个保洁。
“因为它含金量高啊，”说完，保洁又仔细想了想，转变了话锋，“啊不对，应该是太多人参赛，所以门槛变高了，变着法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