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了两声,陆传江躺回了床上。
他应该是生病了,虽然他上一次生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生病。
大概是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免疫力就会降低。
人一生病就容易回想。
回想着过去,再把现在和过去连起来。
站着的时候把人生想完了,躺着就想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的手脚冰凉。
上一次陈课握着他的手说的。
陈课会帮他暖手,会在睡觉后偷偷抱着他。
陈课的手一直很暖。
握住他的时候也很有力量。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连体质相差都那么大。
陆传江闷着笑了两声。
陈课挺粘人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黏自己那么紧。
仿佛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
但最近特别烦人。
陆传江如果没往那方面想就是神人了。
就算是错的,他也不免想猜一下,陈课是不是也喜欢他。
但紧接着,他否认自己。
陈课这样的人他没怎么接触过,这类人,阳光,炽热,所有和热度相关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词。
那这样的人会不会做这些举动都是正常的呢?他可能对每个玩儿得好的哥们都这样。
那并不是滥情,因为在陈课心里,那可能是表达友情的一部分,
比如拥抱,可能是小时候家里面教他的表达情绪的一种方法,比如……
夜已经深了,陆船桨想着想着睡着了……
……
“陆哥!”
“陆传江!”
“小陆!”
……
隐约,陆传江听到有人在喊他。
像是……陈课的声音。
暗色下,眼球在眼皮下滚动,脸颊都是晶莹的汗珠。
他闭着眼睛,在梦魇里迟迟醒不过来。
突然他爸把他从梦境里扔了出来。
陆传江猛地睁开眼。
剧烈地喘息让他像是被人从脚底抽空,心脏像是被人抛向了湖底。
声音消失了,应该是梦境。
就在他准备重新闭上双眼的时候,窗口的位置,白色的灯光闪了两下。
陆传江并没有立马起来。
他爸是晚上走的。
这么大晚上的,谁不害怕。
“谁大晚上的在那喊人,老娘要收拾你了!”
“有病啊!”
……
直到咒骂声传来,陆传江反应过来,他猛地跳下床。
“陈课!?”
单元楼楼下是一排麻将馆,休息之后,灯全部灭了。
隔壁的残联的围挡上,路灯映出淡淡的光。
夹在中间一小块模糊的影子。
陆传江立马从抽屉里找出眼镜戴上,光脚踩在地上,重新回到了窗边。
——陈课牵着狗在朝他招手。
陆传江一时间沉默,喉间欲言又止。
陈课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大概是从他那一堆差不多的衣服里面找出来的。下半身是一条不知道几分的牛仔裤。
他戴着棒球帽,即使是仰头,陆传江也只看得到他带着些许肉的下巴和大白牙。
陆传江打开手机。
屏幕上弹出一条接一条的未接来电。
他早该料到,如果不是睡得早的话,陈课一定会给他打电话。
现在十一点半,离一中下晚自习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陆传江拨通电话,皱眉问:“喊什么!”
电话那头带着风声,“快,我尿急!”
陆传江:“……”
陈课的声音很兴奋,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他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陆传江耳朵有些发麻。
“这么晚来找我有病啊!”
“还不是怪你!”陈课埋怨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去你学校找你也没有找到。我只有骑着我的花猪来找你了呗。”
陆传江低头看了一眼陈课脚边站得笔直的狗,“来找我干什么?”
陈课哭丧着问他:“你真不请我上去坐坐啊?”
这人该不会是专门来上个厕所的吧。
为了避免陈课尿裤子,还没搞清楚什么原因的陆传江打开了门。
陈课:“快快快!”
陆传江刚一拉开门,陈课把绳子塞给他。
“诶!换鞋!”陆传江提醒。
陈课反应迅速,两脚一蹬,打着光脚就跑进了厕所。
陆传江:“……”
陆传江缓缓关上门。
在玄关处蹲下,和狗大眼瞪小眼。
看见狗心虚地回避他眼神,才反应过来,这是陈课家的狗,好像叫旺财。
“旺财?旺财!嘬嘬嘬。”
陆传江关上门,把手伸到旺财的面前。
“……”
旺财看了他一眼,依旧坐得笔直,胸膛挺得要去参军一样。
在陆传江的多番的热情邀请之下,才把手搭了上去。
“乖狗狗,”陆传江摸了一下狗头,“好狗!”
陈课急急忙忙地从厕所出来。
唤了一声:“旺仔!”
狗站起来,吧哒吧哒地就过去了。
陆传江:“……原来叫旺仔啊。”
陈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地拉着狗进了陆传江的卧室。
“……”
“你还不进来?”陈课扭头,“别吵醒我爷了。”
“……”
陆传江嘴角抽动,这人脸皮真的很厚啊。
他翻了个白眼,跟着这登堂入室地一人一狗,进了自己房间。
“你不回去吗?”陆传江问。
“才来你就赶我走啊!”陈课带着旺仔,坐到了陆传江家的椅子上,“我带狗进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本来想叫你下楼的,但是我怕给人泼水了。”
陈课弯腰看了下,“要是你介意的话,我叫它出去。”
“别看了,猫在我爷屋呢,”陆传江抓了一把狗头,“它怎么看起来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啊?”
“它是这样的,学我爸,不过它对小猫特别友好,觉得每一只小猫都是它的孩子。不然我都不带他来。”
说完,心虚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陆传江看着陈课,陈课又背了他那个大包来。
坐上了椅子都没有放下它。
陈课说:“你得收留我了,我跟我妈说了我今天不回去了。”
陆传江睁大眼睛,“你明天不上学吗?”
陈课笑着看着他。
陆传江闭了嘴。
因为是晚上,卧室的灯光显得格外的明亮。
连同着一样亮的,是陈课的眼睛。
它笑起来总是亮晶晶的。
像……像宝石……
见陆传江没有说话,陈课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去你学校蹲了三个多小时,等你下课呢,结果你没在,我就想着你一定在家的。”
陆传江:“浓眉大眼的卖什么萌!”
陈课的样子看着很可怜,陆传江知道这是装出来的,陈课在乞求他。
看起来老让人心烦。
陆传江掀开被子,“随你。”
“嘿,”陈课贱兮兮地凑上去,靠近他的脸看了又站起来哦,“行吧!”
他从包里拿出睡衣,“我先去洗澡。”
陈课没有问他睡哪里?陆传江其实也不好叫人睡沙发,怕他爷半夜起来上厕所给吓着了。
陆传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个人每次都出现得恰到好处,让他完全想不起刚才得那个梦。
从姚宋的事情发生了之后,陆传江就再也没有让被人进过自己的房间。
但陈课第一次来家里照顾他的时候,他觉得看到陈课就很安全。
那很奇怪,算上来他们也没有认识多久。
房间里的电风扇有些年头了。
浴室的滴答声,还有吱呀作响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陆传江松开被子。
给四仰八叉的小狗找了个小凉席。
那个凉席是他小时候用的,老一辈人都很爱惜东西。
“睡吧!”
旺仔乖乖地走到了凉席上面。
“干什么!”
身后响起的声音把陆传江吓了一跳,就这他蹲着的姿势倒了下去。
陆传江下意识抬起手肘,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那一双手。
“怎么这么经不起吓?”
温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是贴在他的脸上。
陆传江回过神来,伸手就是一肘。
陈课往后一仰,躲开他的攻击。
手掌覆盖的位置,热流穿过布料传进掌心。
陈课轻咳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我是你救命恩人!”
陆传江迅速扭转身子,站了起来。
洗澡的时候,陈课想,还要有狗子给它壮胆,养狗千日用狗一时。
“我要睡了!”陆传江翻身上床,抓住毯子往身上盖。
陈课看着他给自己留出来的半边床,紧跟着他上床,伸手在他后背上刮了一下。
“别睡啊,我都还没睡。”
陈课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跟自己所说的有睡眠障碍了。
怎么觉那么好睡呢?
窗外的月亮很亮。
陆传江背对着陈课。
陈课伸手沿着他脊椎往下滑。
到腰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陆传江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陈课玩笑地收回手,不戳穿他。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陆传江不自觉地蹬了一下腿。
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睡着,他也知道,陈课不想让他睡。
但被陈课触碰的时候,一股电流窜上了心里。
他紧紧地咬住牙齿,冷汗开始从他的脖颈泛出来。
“十……”
“九……”
“八……”
……
耳边的声音像是小孩儿哄睡。
陆传江猛地侧过头。
身体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
陈课在上面直直地看着他。
“三……”
“二……”
陈课勾下唇,在陆传江惊恐的目光中,亲了他额头一下。
陆传江下意识勾起腿,陈课反手按住了他。
“零,”陈课的眉眼带着浓烈的情绪,“陆传江,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