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劲一扫,七块大小不一,边缘凹凸的大石块,就变成了长宽一致的石碑。
也不必用什么刻刀,拿起一块尖角的石头,林少言就提“石”写碑文。
没办法,在山上,其他人都专心练武,只有她还会搞一些别的有的没的。
也不用太复杂,就直接在上面刻上,“杏之墓”“贵之墓”之类的,毕竟她们并不知道生辰年岁,虽然知道死亡时间,但没有生时,只刻一个亡时吗,不伦不类,还不如都不刻。
她们也不知道父母姓名,生平如何,一切应该刻上碑的都不知道,就连名字也不知道个全。
那就干脆简简单单,让过路的人看见,知道这曾经有过这么一群人,说不定,也能受点祭拜。
三人商量之后,就这样决定了。
林少离无所谓,他根本不认识人,只是听师姐说起而已,就算说起了,对于他而言,这几个人的死,都抵不上师姐饿了好几天。
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师姐才会开心。所以商量的时候,也装作感同身受,之后也跟着师姐跪下来,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师姐跪在那里,神色带着惆怅。
他也要唉声叹气几下。
林少言看了过去,她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已经入土归安了。”
林少言心里终于轻松了一点。她一直觉得自己因为罗盘的原因,就直接走掉,实在太过分了,尤其在了空和阿期都那样悲痛的情况下,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
她也清楚自己实际上只是个过路人,也清楚自己的留下来源于阿期的恶意。
但还是心绪难平。
她不知道小师妹是不是也是这样,小师妹心性纯善,不谙世事,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所以立个碑,安个坟吧,身后事抚慰活人心,确实如此!
至少林少言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压在心底的大石化作面前的石碑,从心底出去了。
她一下子神清气爽,觉得草更绿,天更蓝了!她还饿了!
没办法,她饿了那么久,只吃了一碗面,几块羊肉,那些人一直在跟她说话,说话也很耗费体力的好不好,更不要提,她还跑来跑去找石头,搬石头了。
她仰头慈爱得问林少威,“小师妹,我饿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
她饿了,小师妹应该也饿了吧。
林少威点头,“饿了,三师姐,我们再回去找草大姐吧,不是说还有热水吗,我想先洗澡再吃面。”
林少威说着洗澡,还皱着眉,挠了挠自己的胳膊。
看着小师妹这个样子,林少言突然觉得自己头上有点儿痒。
发丝一缕一缕的,油光光,将大大小小的黄沙夹杂其中,她再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身上的布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鞋子更是,都破洞了。
林少威也差不多,整个人最光鲜的就是身后的剑,剑倒是不粘沙不落尘的。
她们再是可以内力外放,形成一层保护罩,但是也不能一直放,一直罩啊!这几天,难免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她们还饿!
林少言心里一直压着事,还不觉得,现在事情了结完毕,是头也痒了,身子也腻了,脚的味道也冒出来了!
她打了个冷颤。
林少离在旁边接话,“洗澡吗,我那里有带水。”
林少言看了一眼林少离,默默走开几步。
林少离不解,又走近几步。
林少言才讲,“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我身上脏。”
哇,没有对比不知道,她这位五师弟简直可以称得上香气扑鼻了。
她嘴巴里都有味道了!
林少离:“我哪里会嫌弃师姐,师姐不嫌弃我才好。”
说着,还想更进一步,林少离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看师姐,只觉得师姐哪哪儿都好,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好师姐,哪里会嫌弃?
林少威看见这两个人,离远了两步,只想着热水和热面。
林少言见五师弟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啰嗦,推辞了几句,连忙带着林少威就回去洗澡。
师弟那里的水万一不够呢,她们可是两个人,还好几天不洗澡了。
最重要的是,她毕竟也是个师姐,被师弟发现洗出一大盆泥水怎么办?!
她的脸往哪里搁!
这样想着,风驰电掣,两个人连忙回去。
果不其然,草大姐坐在那里热情招呼,“两位客官终于回来啦,热水就在那边。”
草大姐指出一个方向,两个人直接就飞过去。
林少离来不及说话,就看着两人走远,他赶忙追上去,奈何师妹轻功卓越,还是慢了一步。
师姐和师妹已经进去洗澡了,男女有别,他也不好进去,只在外面提醒小心,斜眼看向草大姐。
草大姐在这里开店也有些日子了,这个男人身上的大周官服还是认识的。
说不定这位就是那个新刺史。
看来,还有的她忙的,她还说趁着客人洗澡,去休息一会儿呢。
男人站在那里,背着手,身上煞气环绕。
来了个活阎王。
草大姐叹气,她没办法,躬身讲话,“这位大人,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林少离冷冷开口,“过路人,店里亡魂,金的银的送上门。你就是落草平。”
草大姐,不对,是落草平,她听见这话儿,笑着直起身子,眼里精光一闪,这时,谁都不会信这是个小二或是个普通店家。
落草平轻笑,“大人,原来知道小人的名号,那也就不多说了。小人不过是在这里开个店,维持生计而已,就算大人听说过我的名字,大概只是有人来过我的店,觉得好,跟人说话时,捎带夸了几句罢了。”
林少离:“呵,废话连篇,你这里路过的,还有人活着出去吗,叶归西在哪里,不会正在磨刀吧。”
落草平,叶归西,是一对专门在大周西平边境开黑店杀人的姐妹,多少商队在此处尸首分离。
但也许是名头太大,商队闻风丧胆,不敢沾边之后,这对姐妹又开展了新的业务。
买卖消息,也可买卖人命。
林少离来的时候,就在上任阳关刺史的屋子里看见过她们的情报。
谢氏的人脉广,那位上任的时候,谢氏把能给的东西和消息都给了。
结果被柳刀帮一刀了解,府里的东西白白便宜了他。
林少离看起来闲适自在,但也一直注意落草平的动向,落草平有无数暗器,两把匕首杀人于无形,叶归西使屠夫刀,一刀下去,人首分离。
他立在门边,一直注意里面的动静,稍有不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进去营救师姐,师妹应该就用不上他帮忙了。
落草平注意到男人的目光,眼睛弯起来,“放心,里面那两人安全得很,我妹妹喜欢的很,不会做什么的,更何况有大人您,我们只做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罢了。”
林少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就站在门口,给师姐望风。
落草平看他这样,又再刺探一句,“刺史大人,可要来上一碗面,或是一碗白米,我们这,羊肉可是好得很。”
林少离自然知道她是在敷衍,“呵,不用。”
落草平得到答案后,满意离去。
哎呀呀,新刺史已经到枯荣线了,这个消息,要卖给谁呢,卖多少价钱呢。
要好好想想。
落草平只是在做生意而已,不管是之前开黑店,还是现在买卖消息,或是得钱杀人。
都只是让她们姐妹过得好一点而已,没办法,她们两个,厨艺又不好,可不只能杀人了吗,她们只有一身武艺了。
她们也不止杀人呢,她们还是会做善事的,狂鹰那小子有福气喽。
狂鹰被绑在床上,红着脸努力挣扎,还是逃不过面前人的目光。
这是谁?!
林少言大惊失色,瞪着眼睛看向面前赤身裸体的人。
男人被粗糙的麻绳捆起来,棕色的皮肤上有被摩擦出来的暗红,散落的头发湿润,缠绕在嘴唇和脖颈处的青筋。
因为用力,身体的肌理格外明显,尤其是……
林少言的目光忍不住往上面凸起的两块和两点嫣红看去。
狂鹰羞愤难当,但他说不出话!
落草平给他下个药!
落草平正在屋子里洋洋得意。
狂鹰那小子,看起来威风,其实稍微撒点儿药就得手了,都没人发现,顺顺利利,就是那小子看起来瘦瘦小小,其实还是有些份量的,唉,去找叶儿讨碗羊汤吃。
想着,落草平就又起身了。
其实她在养马场里走动,也有很多人瞧见,但是大家都在这一片生活,落草平虽然说坑人了一点,但是他们去吃东西,东西从来都是好好的,没下过什么药,就是难吃,偶尔饿了填饱肚子而已。
这次来,说不定是来找她哪个小情人的吧,落草平毕竟也是个女人,晚上也是需要男人的安慰。
在这个养马场里,有几个都是落草平的相好。
他们这样想着,哪怕落草平明显把一个人扛了出去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在巡逻的人甚至还在挤眉弄眼。
“怎么,今晚不是来找你的,哈哈哈哈哈,不会是不行了吧。”
“滚,那娘们儿只找新鲜货,多半去找那些个小鸡崽子了。”
“怎么酸溜溜的,什么小鸡崽子,人家那体格可不一般,西平男人哪有什么小鸡崽子,你就是吃醋了吧哈哈哈哈哈。”
“……”
“哟,不说话,真吃醋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巡逻队里人都没把落草平这个当回事,结果就是,自己的老大被下了药,洗干净,绳子绑上,丢到了床上。
男人赤身裸体,女人床边站立,还有洗澡时的水汽在两人周围朦朦胧胧。
林少离听到师姐惊呼,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师姐。
林少言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但好像确实需要她解释,“我不知道,他自己就在这的,我洗完澡才看见他!”
她就看见五师弟瞪向狂鹰了。
呼。
她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