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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羽化、坠落与无声的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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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欢会的气氛被推向高潮。顾昕瑶的小品笑料不断,她夸张的表演引得满堂喝彩。沈清言的小提琴独奏如冷冽清泉流淌过喧嚣,她站在舞台中央,身姿挺拔,琴弓在弦上优雅滑动,流淌出的《沉思》哀婉而深邃,带着一种克制的、内敛的力量,让喧闹的会场有了片刻的沉静。许知微坐在台下,听着那熟悉的旋律,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了北方基地的极光之夜,凌霜亮晶晶的眼睛和紧握的手……她强迫自己回神,目光落在沈清言专注的侧影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感念。

琴音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掌声雷动。沈清言微微鞠躬,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许知微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想问:“刚刚我拉得怎么样?” 这是她练习了很久的曲子,只为这一刻。

然而,她的目光触及许知微的瞬间,所有的期待如同被冰水浇灭。

许知微根本没有在看她。她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附,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在舞台侧幕。下一个节目即将开始,主持人报幕的声音带着激动:

“下面请欣赏,由林夏带来的民族舞——《羽》!”

舞台灯光倏然暗下,只余一束清冷的追光打在舞台中央。音乐起,是空灵的笛声混合着悠远的鼓点,如同远古的呼唤。

林夏的身影,在光束中缓缓浮现。

她不再是办公室里那个明媚跳脱、会吃醋会生气的女孩。此刻的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纱裙,裙摆如流动的湖水,点缀着银色的翎羽纹饰。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脸上是沉静的、近乎神圣的表情。

第一个动作,是缓慢的抬臂。指尖纤细,如同初生的羽翼试探着触碰苍穹。每一个关节的延展都带着惊人的控制力,柔和却不失力量。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随着音乐的起伏如水波般荡漾,每一次拧转都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

许知微的呼吸,在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就停滞了。她忘记了北方基地的凌霜,忘记了沈清言刚刚结束的琴音,忘记了顾昕瑶的起哄,忘记了苏源的界限,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光束中那个翩然起舞的身影。

林夏的舞姿,是力与美的完美融合。旋转时,裙摆飞扬,如孔雀开屏,银色的翎羽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晕,仿佛真的化身即将翱翔九天的神鸟。跳跃时,身姿轻盈灵动,足尖点地如蜻蜓掠水,带着一种挣脱地心引力的自由。下腰时,身体弯折成不可思议的优美弧度,脆弱与坚韧在她身上达到了奇异的统一。

她的眼神时而迷离,仿佛追寻着天际的流云;时而坚毅,如同搏击长风的孤鹰;时而又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在某个俏皮的甩袖动作中流露出来。汗水渐渐浸湿她额角的碎发,贴在光洁的皮肤上,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真实与野性之美。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许知微的心跳上

每一次旋转,都像在搅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

每一次伸展,都仿佛在无声地叩问她灵魂深处的囚笼。

许知微坐在那里,身体僵硬,血液却在四肢百骸里奔涌、沸腾。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窒息的悸动。那不是欣赏,不是赞叹,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攫取、被强行拽入另一个维度的震撼与沉沦。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轰鸣。周遭的掌声、喝彩声、甚至音乐声,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她的五感,她的理智,她的灵魂,全部被那个光束中的身影所占据。

一种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认知,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所有的犹豫、所有关于年龄的顾虑、所有过去的伤痕和未来的不确定:

我爱她。

我爱这个在舞台上发光的、比我小8岁的女孩——林夏。

不是喜欢,不是欣赏,是爱。是想要靠近、想要拥有、想要守护、想要沉溺其中的,彻彻底底的爱。

这份爱意来得如此汹涌,如此不讲道理,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防御工事。那些沈清言关于“时差”的警告,那些林夏之前冰冷的愤怒,那些自己关于“南极北极”的绝望理论,在这惊心动魄的美和直击灵魂的悸动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化为齑粉。

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或者说,她终于找回了被理性压抑太久的、最本真的情感。目光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追随着他的神祇,痴迷、专注,带着燃烧一切的炽热。

舞台上的林夏,在最后一个定格动作中收束。她微微仰头,胸口起伏,在追光下如同凝固的、完美的雕塑。汗水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舞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许知微也跟着鼓掌,动作机械,掌心发烫。她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林夏身上,看着她微微喘息,向观众鞠躬致谢,脸上带着舞者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满足的光彩。那光彩,比舞台的追光灯更耀眼,灼烧着许知微的眼睛和心脏。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微微一沉。

沈清言不知何时坐了下来,紧挨着她。她身上还带着小提琴松香的气息,舞台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目光顺着许知微那毫不掩饰、依旧痴缠在退场林夏背影上的视线看去。

沈清言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她看到了许知微此刻的眼神——那种专注、痴迷、燃烧着毫不掩饰的爱火的眼神。那是她拉琴时,许知微从未给过她的眼神;那是她无数次在暗处凝望许知微时,渴望得到却从未得到的眼神;那是她沈清言穷尽一生理智与克制,也无法从许知微眼中攫取的眼神。

沈清言所有准备好的话,比如“我刚刚拉得怎么样?”、“累不累?”,都哽在了喉咙里,变得无比苍白,无比……多余。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苦涩,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一路蔓延到心脏最深处。

她看着许知微那依旧沉浸在林夏舞姿余韵中、带着恍惚与炽热的侧脸,看着那个对林夏背影都如此眷恋不舍的眼神,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悲凉和……不甘,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目光,永远只追随别人?

为什么你宁愿为苏源心碎,为林夏沉沦,却吝啬于给我哪怕一次……这样专注的回眸?

为什么你就不能……爱上我一次?

沈清言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节目单,纸张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仓促的狼狈,没有再看许知微一眼,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转身便消失在退场的人潮阴影里。背影挺直依旧,却透着一股被彻底击碎的、摇摇欲坠的孤寂。

而许知微,对沈清言的离去浑然未觉。她的世界,在《羽》舞终了的那一刻,已然天翻地覆。林夏退场的身影消失在侧幕,却在她心中点燃了一场永不熄灭的大火。她坐在喧嚣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笃定地听见了自己灵魂深处的呐喊:

我爱林夏。

这份迟来的、汹涌的确认,像羽化的蝶,挣脱了所有枷锁,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她既感到一种失重的眩晕,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坠入爱河的狂喜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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