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回去还推荐什么玩意儿，让他白给别人当儿子去吗？

埃尔讯摆摆手，烦躁地说：“不去。”

小弟一拍大腿，兴奋地说：“我就知道，您肯定受不了这个委屈，那对老夫妻过得可惨了，中城区来的人么，都不懂得变通，老是被隔壁街收保护费的那几个骚扰。”

隔壁街收保护费的？

埃尔讯想起来了，那几个人是前不久刚出现的，美其名曰“老年人救助中心”，实际定期跑到人家门口□□/烧，让无数老年人敢怒不敢言。

不过么……

埃尔讯自认不是什么老年人，保护费收不到他头上，他就一直对那伙人放任自流——少管闲事多吃饭，这是下城区千百年来不变的硬道理。

小弟见埃尔讯半天不说话，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不是，您不会真打算帮他们吧？”

埃尔讯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中城区来的人会不会比咱们有钱？”

那肯定啊，要不怎么是中城区来的呢，可是不管他们多有钱，被那伙人洗劫几次之后也不剩什么了。

“咱帮他们把那些钱追回来，他们一激动，是不是就收我当儿子了？”

小弟嘴角一抽，干笑了两声。

为了上赶着给人当儿子，他们老大可真是辛苦了。

不过这种事向来没有他发表意见的余地，小弟竖起大拇指，虚伪地夸赞道：

“您真是太聪明了。”

就这样，打劫混混，归还财产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隔壁街收保护费的那几位是在下城区长大的老油条，和埃尔讯不同的是，他们只有在老人面前才会展示自己过剩的武力，而对外则是以脑力见长。

至于“老年人救助中心”这一企划，则是这个组织的老大，一名尖嘴猴腮弓腰驼背的年轻人想出来的。

年轻人在中城区打过工，深刻地体会过各行各业的企业文化，对于廉价劳动力深受鄙夷这一点颇有心得，并将它借鉴在自己的组织中，发展出老年人“互助互救”的诈骗网络。

虽然是诈骗，但下城区的人如狼似虎，并不是理想的索要对象。

于是小弟们的任务就成了强制催收，他们让所有老年人被迫加入“救助中心”，并在固定时间上门索要“会费”，交得不及时的就用家中物品抵债，不交的直接打一顿，等他们零件的使用寿命到了，再以更加高额的费用贩卖二手零件。

就是这么一组地痞流氓，成了埃尔讯他们这次的清剿目标。

流氓对流氓，嘴皮子的作用就有些微不足道了，尤其他们面对的还是没有文化的流氓。

埃尔讯的智商从来都不让人失望，在那位尖嘴猴腮的老大企图以合伙人的身份让他加入时，埃尔讯想到了远在天边的露希尔，断然拒绝合作，并让小弟们简单粗暴地将这伙人收拾了一顿，绑起来送到了警察局门口。

警察局乍一接收如此庞大的“犯罪团伙”，懦弱的神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联合起来开了个会，决定交给上级处理——也就是中城区警察局。

那时候的警官并不是阿努比斯，而是一个更加勤勉，也更加朴实的中年人。他在中城区警察局干了大半辈子，处理了无数重案要案，是整个警察局的话事人。

如果按能力来给各位警官排个序，那么中城区的这位无疑是天之骄子。可是天之骄子并不一定受到上天的喜爱，他因各种原因迟迟没有升职，一直待在中城区这个地方，直到中心AI决定监视乐桓宁，将阿努比斯安插进去的时候，才将这位即将退休的老警官挪到了上城区。

当然，这跟埃尔讯没什么关系。他们将罪犯上交以后，收缴了他们的财产——这其中大部分是在老年人那里收来的“会费”，剩下的是手下一群小弟遵循了本地的传统，随机打劫路人获取的非法所得。

埃尔讯没工夫将这些“遗产”加以区分，于是让小弟全部带走，送到了那对老夫妻手中。

老夫妻本就受混混所苦，乍一见一群混混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己家门口，“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送礼的小弟话都到嘴边上了，这一跪又不知从何开口，他尴尬地看向身后的老大。埃尔讯无奈之下越众而出，巨大的阴影落在这对老夫妻身上，吓得他们“咚”一声磕了个响头。

父母给未来的儿子磕头，这种事放眼世界也是头一遭。

埃尔讯“啊”了半天，看起来就像个语言系统发育不良的傻子，良久后，他将收来的财物扔到老夫妻脚下，干咳一声，讪讪道：

“这是你们丢的东西，都拿回去吧。”

老夫妻受宠若惊地打开袋子，仔细清点一番后，战战兢兢地说道：

“小伙子，里面的东西好像变多了啊。”

埃尔讯光顾着搜了，他哪知道谁是谁的，可这难不倒一个智商为负的傻大个，他大手一挥，慷慨地说：

“都送你们了！”

老夫妻：“……”

老夫妻颤颤巍巍地弯着腰道谢，眼看又想给他再磕一个，埃尔讯一手一边将他们拎起来，当着小弟们的面，直爽地问道：

“你们缺儿子吗？”

这对老夫妻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时跟埃尔讯大眼瞪小眼，埃尔讯觉得自己可能表达得不太明确，又追加了一句：

“以后我就是你俩的儿子了！”

天降贵子，换来的不是喜气洋洋，而是惊吓连连。这对老夫妻腿一软，差点在埃尔讯的手上宕机。埃尔讯连忙把他们请进屋里，恭恭敬敬地说：

“爸，妈，不介意的话，咱们回中城区住去吧！”

老夫妻中的“夫”，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抬起手，将拎进来的袋子又呈了上去：

“要不您还是把他们收回去吧，我们，我们恐怕消受不起。”

埃尔讯的脸顿时拉下来了，看得那老男人一哆嗦，心知今天凶多吉少。

“你们有什么条件？只要是我能办的，我都可以答应。”

老男人简直欲哭无泪，他能有什么条件，他只是想过正常人的日子罢了，不想在家里请一尊大佛供着。

可是这混混看上去比收缴保护费的那群人还凶，尤其这体格，一拳就能把他砸进地里。

“这……下城区里比我条件好的人多了，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啧，中城区来的人说话就是这么文绉绉的。

“我看你这儿挺好的，就不能多我一个？”

埃尔讯本来没别的意思，可是听到这对老夫妻耳中就有意思了。他们“闻弦音而知雅意”，立马站起来收拾东西：

“没问题，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这座房子就留给您了，我们可以找别的地方。”

埃尔讯抬起手，拦住了这对老夫妻的去路：“等会儿！”

老夫妻吓得一哆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哭丧着脸，双腿不由自主地往下跪：

“求您了，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年纪也大了，真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埃尔讯：“……”

怪不得露希尔当初看他的时候恨铁不成钢，他果然是个当混混的料。

埃尔讯顶着身后小弟们即将绷不住的脸，竭尽所能地憋出一个“核善”的微笑，收获了这对老夫妻差点翻过去的白眼。

“其实我有事想拜托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我碍眼也没关系，我保证办完以后不再继续纠缠，其实吧……”

埃尔讯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请别人当自己的爹妈还挺考验一般人的心理接受能力的。

可就是这么一犹豫，这对老夫妻终于从流氓身上剥离出救命恩人的影子，他们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似乎在用眼神交流此人的来历。

“我知道，您帮助了我们，我们理应有所回报，可是儿子这种事……”

让一个混混当儿子实在突破了他们的认知上限，老男人张张嘴，艰难地说：“这样吧，您有什么困难就直说，让我们给您当牛做马也行……”

“那太夸张了，我要牛马干什么，我又不是黑心资本家。”

埃尔讯挠着下巴，呲牙咧嘴地说：“是这样的，我真想给你俩当儿子，然后你们再提交申请，把我带到中城区……”

原来如此，老男人终于懂了，这位混混头子想要的只是一个中城区的合法身份。

就像落户一样，对本地人来说天生具有的东西，外地人费尽心思才能拿到，这里面的确存在一些不公，运气成分占比太大，但总归是有办法的，而他们就是那个“办法”。

这对老夫妻来说是相当容易的事，容易得有些不真实：

“就这样吗，您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

想要的……埃尔讯冲动之下差点脱口而出，可他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名字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最不值钱，他不知道中城区到底存在多少个“露希尔”，也许接下来只能靠缘分了。

“就这样，既然你们答应了，那我也不含糊，以后二位养老送终都交给我，我保证这儿子当得踏踏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