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精彩的自我介绍。”叶满鼓掌，难得看一班猴儿沉默，作为乐子人的愉悦感拉满，“掌声鼓励吧同学们，太冷漠了。”

全班后知后觉，掌声狂起。

和先前稀稀拉拉的掌声截然不同，声音中带了无数对究极社牛的钦佩。

——脸皮也太特么厚了吧！

万川一中虽不算省重点，但也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每年都有几个清北生出世，本科率高达98%，重本更有百余人。

而1班，是全年级除历史班外成绩最拔尖的学霸大本营，他一个进度落后的转校生多大脸啊，敢放话以后只考第一？

装逼遭雷劈。

江一帆回过神，嘲讽地笑了笑，不把季飞扬的话放心上。

却忍不住抓住一只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压抑凭空胀大的焦躁，没由来感到阵阵危机感。

沈焱吹声口哨，趁乱起哄：“新同学牛逼啊——”

“这是我的后面哈哈哈这哥有社交猖狂症吧。”

“最后的王子礼好帅！谢谢，本人的眼睛表示很幸福……”

“他都有本事考第一，我还在自卑什么，不就是开学考吗？烂命一条就是干！”

“救大命，旭子又发疯了……谁来杯咖啡药药他。”

1班的精神状态可真美丽。

季飞扬在一片鬼吼鬼叫中觉得自己像是参观峨眉山猴子抢香蕉的游客。

“嘘——都别说话啦。”叶满乐子看够了，总算想起自己作为班主任控场的职责，做出打住的手势，“同学们，请记住，你们是人，不是猴，可以优雅淡定点的吗？别让李主任听见了，回头咱班纪律又倒一。”

“好——吧——”

全班懒洋洋地拖长音调。

沈焱：“不过老师，就算安静点，这月的纪律分咱班也是倒一啊。”

“是吗沈焱同学。”叶满好脾气地笑了笑，“班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纪律扣分功劳最大的是谁呀？姓沈还是名焱啊？”

“报告老师。”班长朗声道，“您记性真好，就是沈焱。”

“谢谢你的夸奖。”叶满说，“我刚才想了想，飞扬同学刚来我们班，和同学相处也很重要，不能光跟六大科目老师有眼神互动是不是？距离近，才能尽早融入班集体嘛。”

“不如这样，沈焱同学。”叶满点点头，“你如果下次再扛大旗，就坐前面来吧，我代表其他老师，把爱和注视无偿分给你。”

季飞扬算是发现了，眼前这位看似和蔼碎嘴的中年男子，实则——是个腹黑。

1班猴儿扑哧扑哧狂笑，季飞扬吹声流氓哨：“老师，我也觉着沈焱比我更适合这座儿。”

沈焱脸都绿了，大喊“贱奴闭嘴，贱奴告退”，在逐渐猖狂的哄笑中抱拳退场。

转校生通常分两类人。

一类是性格慢热腼腆，融进一个班集体里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一类是性格活泼大方，几句话便能将班级氛围顶到一个新阶段。

季飞扬就属于后者。

叶满看向季飞扬，心想这位小同学真能来事儿，坐老师跟前了，还能把气氛炒的如此热烈，融入新环境跟鱼入水一样简单。

就是个性太张扬了，孩子长得可可爱爱，不知哪来一股子匪气。

以后估计得吃亏。

不过，所谓成长，就是在无数次跌倒中学会下一次爬起来的方法啊。

照例煮了锅鸡汤，叶满控场：“好的，同学们不闹了，我宣布几件正经事。”

课前的打趣时间已过，他说：“因为还没正式开学，座位由你们自己决定，正因如此，我们班的纪律分才会那么差。”

“等月考结束后，我会参照排名和性格重新排位。”

“但是，咱班现在有一个很特殊的位置对不对呢？对——总不能让飞扬同学一直坐这吧，对人家多不公平啊。”

“所以，我刚才临时起意。”

叶满突然看向季飞扬，温吞微笑，绵里藏刀：“以后谁学习小组积分倒数，谁和飞扬同学换座。明白了吗同学们？”

“啊——！”

班上一片鬼哭狼嚎，尤其是上学期期末考排名倒数的那几个，嚎的是相当凄厉。

1班采用小组PK制，共六个小组，两两对峙，按成绩达标情况、作业完成度、日常纪律分等项目增减积分，期末统分，排名前三的小组有礼品奖励，后三则是愿望券惩罚。

现如今，还要单拎出个人积分最末，以往靠神仙组员飞机拉大炮的人自然天塌了。

“沈焱同学。”叶满再次点名，笑了笑，“老师刚才没有开玩笑，你要小心哦。”

沈焱的惨叫九曲十八弯：“啊——！！！”

如在外被恶霸痛扁，受尽委屈的儿子，他回头找爹倾诉：“你舍友坑我，他恩将仇报。”

裴顾北似在神游，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有吗？”

他觉得挺好的。

“……”沈焱无语，“我算懂了，谁跟你呆久就会被同化，你俩简直毫无人性。”

“嗯。”裴顾北心情不错，难得安慰他，“所以你百毒不侵。”

被损友夸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沈焱悚然，立刻转变目标，震惊瞪向季飞扬，又回头：“我怎么感觉，你对他很不一样啊？”

“错觉。”

“我第六感很准的。”

“准个屁。”

“你说脏话。OOC警告！”

“我还能殴你，试试？”

季飞扬的后脑勺又感受一阵凶猛的注视热潮。

他叹口气，感觉自己接下来有一段时间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

时间一晃到了放学。

楚乐天一下课蹿地飞快，不见其人只闻他的大嗓门——

“三火，飞扬，我在三角函数那等你们！”

季飞扬：“？”

他边疑惑边把课本塞进桌肚，仗着学习资料全在宿舍，他潇洒地带了根笔，嫌拿着碍事，一拉笔夹挂牛仔裤上。

“吃饭去，四面转的帅哥。”

沈焱跨越桌椅，见他那样啧啧称赞：“你知道在学校里穿私服是一件多酷的事吗，走出去多少女生看你啊……还有你带根笔干吗，准备吃饭坐下扎自己？”

“回宿舍啊，今晚没晚修。”季飞扬一指课表。

“理论上现在是暑假。晚自修只上到晚上九点，平常要小测的，所以干脆空着。”沈焱说，“鸟山没了谁都不能没有晚自修，你想真美。”

“……等等。”季飞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那你们平常上到几点？”

“高二10点，高三10点半。”

北城附中走读生不用晚自习，而且下午四点四十放学。

跟恨不得把学生时间榨干的万川一中比，简直是天堂。

堕入地狱的季飞扬一阵窒息。

“要不怎么说去鸟山读书等于进监狱呢。”沈焱笑着说，“季飞扬同学，恭喜你加入万川大监狱，成为我们光荣的一名狱友。”

“哈哈我可真荣幸。”季飞扬干巴巴地笑着，叹了口气。

“荣幸什么？和我说说，和我说说。”

楚乐天挥挥手招他们过去，见季飞扬一脸生无可恋，好奇问道。

“我说能遇见你们，是我的荣幸。”季飞扬瞎话张嘴就来。

倒真给楚乐天整害羞了，脸涨得通红，校裤都快挠成破洞裤了，低着头说嗯嗯我也是啊。

沈焱在旁边鹅鹅鹅：“出息。”

“我能请教个问题吗。”季飞扬说，“鸟山指一中，还是这座山就叫鸟山？”

“你见哪个地方取这么丢人的山名。”沈焱说，“山神夜里要托梦的。”

“飞扬，你看我。”楚乐天指着自己，又有些不自在，反手猛戳沈焱的胸，自在了，“看校徽你就懂了。”

沈焱被戳得龇牙咧嘴，仍不忘补充知识，是位尽职尽责的鸟山学老师：“而且这破学校贼抠。”

万川一中的校徽，是一只展翅飞翔的海鸥。

季飞扬懂了。

鸟人学校鸟头山……真是言简意赅啊。

*

打完饭回餐桌时，三角函数的谜题答案自己找上门了。

这倒霉学校瓜分学生的时间不说，甚至把各科知识点印在桌面上。

恨不得学生不是人，是鱼，是时时刻刻遨游在知识海洋的翻车鱼。

就是不知道考完试来食堂吃饭，看一眼桌上的公式发现自己写错了，头顶的横梁适不适合学生集体cos晴天娃娃。

季飞扬心中的弹幕刷的没完没了，他眼神发散，迷离好一阵，忽然在茫茫人海中寻到裴顾北。

他端着餐盘，似是在找空余的桌子，可惜来的晚了，四围占得满满当当，遍目的人。

“裴二！”

有人叫他，裴顾北偏头，找到发声处。

江一帆照例和他的小组成员坐一块，说：“坐这儿？”

“不了。”裴顾北找到沈焱一行人，转身走了。

“……哦。”江一帆悻悻收回手，“我离他最近啊。”

“看不出来他烦你吗？”米弗一语道破，“公然阴阳他舍友，对你有好脸色就怪了。”

江一帆皱眉：“裴二最烦生人，我当他同学一年多了，优先级也该是我吧。”

“你想多了。”米弗说，“除了三火，你有屁个优先级。”

“芙芙，旭子的考前焦虑症传染给你了？”江一帆说，“说话好难听哦。”

严旭无波无澜，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背诵小册。这人竟然能在嚼东西的同时嘴巴仍保持高速诵读，像是某种邪教分子，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筷子当香插饭上，时不时合掌拜求。

江一帆：“……”

这娃快学癫了。

可能裸考的人最轻松。

季飞扬没严旭那股紧张感，他咬了一口鸡腿，仿佛下嘴啃的不是鸡，是眼前人的肉，骨头也咬的嘎吱嘎吱响。

下午全是自习，季飞扬学入神了，早把递情书的事扔到九霄云外，这会兜里阵阵发着烫。

啊！好烦！他能一棒子敲晕套进麻袋里，然后再塞情书吗。

“来了？”沈焱屁股一挪，给裴顾北腾坐，“今天点没掐准，来的早了，没空位吧。”

“嗯。”

裴顾北讨厌麻烦，吃饭故意掐着食堂人最少的点来。打饭快、空位多、餐盘回收站也没人盯着看，因此很少和沈焱等人一块吃饭。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事多。

裴顾北面无表情地拉开书包拉链，依次拿出作案工作。

先用消毒纸巾把餐桌和椅子反反复复擦到发光，然后坐下来慢吞吞地擦手。

接着再一掏，摸出一打……半腰粗的一次性木筷？！

季飞扬嘴里的鸡腿差点掉下来。

旁边两人早已见怪不怪，看也不看，继续淡定地吃饭聊八卦。

裴顾北严谨地抽出一根筷子，干脆利落地“啪”一声，掰开，收垃圾。

至此，饭前的准备工作才算圆满结束。

季飞扬目瞪口呆：“你……你每天揣一打筷子不嫌重？”

裴顾北看他一眼：“重。”

“那你这是？”

“每天准备很累，也容易忘，不如带着。”

“……你牛。”季飞扬真诚送上一个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