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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十九章 其情萧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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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地春风初过原野时,极西的鸣孤岭上,一场雪崩也平息了。被卷进去的四人本来各自分散,却不料施梧筝危急之时放出原型,将其他三人一卷,翻进了一道深深的冰隙谷地里。

此时四人隔着一块离火石取暖,无言悲中泣在为令狐巧妩运功,玉世论本想靠着冰壁休息,可实在太冷,被施梧筝一把揽进了怀里,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无言悲中泣锐利的目光扫了这二人一眼,蹙着眉。施梧筝也不理他,只搂着玉世论让他靠着舒服一些,却不知他此时的模样,又搂又抱,还握着着对方一只手,目光里全是心疼和担忧。

无言悲中泣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讽刺道:“睡着百般呵护,醒时喊打喊杀?”

施梧筝根本来不及关注他,正急忙为玉世论输送灵力,轻声哄着:“阿世,我帮你变回原形,少消耗些体力,好不好?相信我,好不好?”

玉世论自然没法回答他,他实在伤得太重,岩心蕊都只能暂缓伤势,竟任由人将他变成了一只半大的白狐,软绵绵地蜷在施梧筝的怀里。

令狐巧妩收了功,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在她所知的信息里,狐族大多奸诈狡猾,尤其这个玉世论,听说当年还把章武韬义和葬魂皇都坑过,如今见到了这么一只茸茸的白狐,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无言悲中泣看了令狐巧妩一眼,忽然问施梧筝,“红羊冥星的事是真?”

“是真。”

“你要杀他,是真?”

“嗯。”施梧筝心知这个“他”指玉世论,毫无犹豫地回答。

而后无言悲中泣不说话了,半晌才别过头去,几乎从牙缝里咬出来几个字,“……月琴呢?”

施梧筝看了看他,嗤笑了一声,而后叹气道,“你恨他杀了你的爱人,但对于狐族来说,花月琴就是犯了‘私通外人’的死罪,违逆了当初席萝女神给狐族下的规矩。她偷盗族中宝物予外人,狐王要株连其族,玉世论赶在狐王之前下手要她自杀,她不肯,玉世论就亲自动了手,”无言悲中泣紧紧握住了手,听施梧筝说完了最后半句,“不然,现在可能就不存在长蔽狐这个族了。”

“你们狐族,神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啊,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族类,而且这束手束脚的神一个不够,还要再来一个。所以我讨厌狐族,更讨厌维护狐族这种臭规矩的人。”

悲中泣看着这个人嘴上一套,手上一套,便不再开口,脸上写着“拒绝交流”。

令狐巧妩见状道:“师父,我们要不先找找出去的路吧。”

悲中泣点点头,于是施梧筝收起离火石,抱着白狐跟上了师徒二人。

三人一路除了必要的对话几乎都不开口,直到顺着冰隙走到了绝路上,无言悲中泣忽然顿了顿,手抚在冰壁上以灵力探过,道:“这么巧?”转头对令狐巧妩道:“那边有一处传送阵。”

于是巧妩和施梧筝退后,悲中泣御剑巧力破开了一人通行的缝隙,三人依次小心穿过,悲中泣上前道:“是去归月池的。”他回头看了施梧筝一眼,“是我与爱妻旧宅。”

施梧筝故意听不懂,“若能避开雪崩的危险,到也是个好去处,正好能与先生仔细谈谈。”

悲中泣:“……”他指着白狐,“不欢迎他。”

“那我可以过去。”施梧筝作势要把白狐抛在地上,“他死了我们更好谈。”

悲中泣更加无言以对,他分明看见施梧筝将离火石放在了白狐怀里。令狐巧妩看着双方,又想到狐族的来意,联想到了已经逝去的长姐,对悲中泣道:“师父,徒弟有一请求。既然狐族来人是为了破解金甲战神,您不方便前去,不如由弟子代劳,何如?”

施梧筝看向这个少女,玉世论并没有把情报瞒着,他知道令狐巧妩的经历,闻言心中生出一丝欣赏来。

剑客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巧妩跪下拜道:“师父,徒弟是为了给长姐一个交代,我不能让她死得那么不明不白,空域之仇,弟子迟早是要报的。”

“……我有二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悲中泣缓缓道,“我曾说,不报仇,无颜归家。可是仇还没报,天底下却乱成了这个样子。”

“当初,先生为何会陷入生死关?”施梧筝忽然问,“我打问许久,一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刺杀前朝弄臣。他挟持帝王血脉与龙魂印出逃,我劈下印一角,也被印中龙魂所伤。”

“帝王血脉?”施梧筝想起传闻身负龙魂印的周瑾,心想:会是他?可又觉得年龄对不上。

“月琴是为了我。我知她回狐族已经抱定死志,可没道理罚她,不罚我。”剑客长长地叹了一声,“兜兜转转,仇怨已结,可因果都在我。”

“先生是义士。”悲中泣一言,施梧筝不由思及自己与玉世论,竟也心有戚戚,他抚着怀中的白狐,手却控制不住的捏着那细细的脖颈,心中叹声:罢了!对悲中泣笑道:“狐族本就有求于人,不敢让先生为难。不然这样吧,玉世论还欠先生什么,由我做主,一并还了。”

无言悲中泣看着这个怀抱白狐的人,似是卸下了一层令人生厌的伪装,这个孤傲的剑客蓦地明白了什么,他想:生离死别,原来这样多的相似。爱恨交织,原来这样多的不甘。

“他答应,受我三剑,现在还剩一剑。”

“我替他。”

玉蜡香盈动,雪絮舞还飞。

君言寒将去,春来暖未回……

醒来的时候,手中尚握着一支笔,纸上墨迹未干,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外面雪已经停了。不远处的腊梅树下,一个灰色的身影望着远方,哼着一支悠扬的小调。

他放下笔,拢起袖,推门走到了那人身边,看到灰袍的施梧筝抱着一只小小的黑狐狸,冲他笑了。

玉世论惊醒。

“玉先生醒了?”令狐巧妩方才一直留心着这边,见玉世论醒了,便马上迎过来,玉世论才注意到,他们是在一片澄澈的湖水畔,几间草木屋,甚至还有一大片松林。他心想:鸣孤岭里有一处类似狐族的地域,果然是真的。又立刻惊疑:这是哪里,施梧筝人呢?

令狐巧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接着道:“这是师父和师母的故地,不过眼下有件为难事,很是要紧。”

玉世论现在完全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若是原型的话,大概毛都收紧了,但本能地感觉到施梧筝可能做了什么,不然……他就彻底愣在了原地。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小黑狐吱吱叫着,迈着小腿儿抱住了剑客的腿,哀哀地望着他,像是饿了,而那个剑客也是罕见的有些手忙脚乱。然后那个小东西不知道嗅到了什么,又摇摇晃晃爬到了玉世论的脚底下,摇一摇尾巴,九条分影展成了一朵花儿。

无言悲中泣他怎么也没想到,离去二十多年,自己的妻子竟然在这里留下这么一个被封印了数十年的小东西。他想,或许花月琴是想以此挟制狐族,保全自己或者是他的性命,但却不知为何,她一个字都没说,以至于狐族对这只小九尾竟然一无所知。而玉世论怎么也没想到,老天竟然这么的会开玩笑,狐族遍寻不得踪迹的九尾狐,竟然在他玉世论仇人的地盘上。

三个人看着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狐,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令狐巧妩抱起小黑狐摸了摸,放在玉世论的怀里,“师父不会杀你了。”

玉世论疑惑。

“有个人,替你受了师父的第三剑。”令狐巧妩垂眸道。

“他……他人呢?”玉世论浑身冰冷,声音都发起抖来,“受了第三剑,他……”

“重伤,性命应当无碍。”

“他人呢?”玉世论急了。

“玉先生,你知道么,他昏过去之前请我们不要告诉你。那个人,照顾了你一路,心疼了你一路。他对师父说,他与你同生共死。”

“……”玉世论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话。

“但是师父让我告诉你。”令狐巧妩继续道,“他说,你知道了,会很痛苦。”

无言悲中泣始终没有看玉世论一眼,也不再与他说话。

“姑娘,麻烦你,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此时的玉世论心急如焚,令狐巧妩犹豫了片刻,带着玉世论拐进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松林,“他应该就在前面山洞里,但他设了结界,可能不希望你进去吧。”

“谢了。”说罢,玉世论刚转身,便听令狐巧妩重复道:“那个人,照顾了你一路,心疼了你一路。他对师父说,他与你同生共死。”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痛彻心扉了。玉世论想,痛得不如死了。

看到施梧筝的那一刻,眼泪终究是决了堤,玉世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抚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抽泣。他不该的,不该这么心软,这么多年来横眉冷对惯了,怎么就受不住了呢?

“阿世,哭什么,小孩子似的。”

“这个地方灵气充裕,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玉世论却拿出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就着血在施梧筝的伤口上画符咒,施梧筝忙翻身滚开,“你不要命了?”

“那你要了我吧。”玉世论望着灰狐,凝视着对方金色的眸子,“同命相连,双修之术,三个周天,你好快一些,我们也能早点回……施梧筝你干什么!”话没说完玉世论就被灰狐扑在了脚下。

“我救你是用来进补的?玉世论,你脑子被冻裂了吗?”

玉世论的眼神却是在说:“我没病,我愿意。”

“我他妈才不要为了那个狗屁狐族要你,换一个。”

“那就当是,为了我吧。”

灰狐凝视了他良久,突然俯身,柔软的腹部压着对方,狐吻凑在他耳边,“那就这么试试?”

玉世论闭上了眼睛。

施梧筝不让他变原型,就着人形的模样放肆起来,玉世论也不管旁的了,使劲缠着,挺着胸要灰狐来|舔,比之当年要放纵地多,被翻来覆去收拾了几遍也不老实,越发缠得紧了,红着眼看施梧筝。施梧筝嗤笑,“你现在这模样,让悲中泣见到了,怕是要因为有伤风化被一剑戳死。”

玉世论显出耳朵来,蹭灰狐的脖颈,手抚着对方胸前的软毛,把脸埋在里面,“我这个败家的苗子已经长成这样了,还轻易死不得,到时候落了地狱,悖伦淫邪是逃不掉的,不污了他大侠的剑。”

灰狐听着直笑,舔地人胸口脸上湿漉漉的,玉世论似是满意了,与对方交换灵力,运转周天。灰狐也不客气,一直折腾到了太阳落山,山中骤然更冷了,他也不变回去,就这兽形暖和,将玉世论笼在怀里。

玉世论仿佛是要趁着离开狐族,彻底扔了他一身的矜傲,撒起欢来无所顾忌。施梧筝好笑,“我横竖都得离开狐族,你这样,倒让我觉得想替我留个后代似的。”

“滚!”

“说真的,就算有个母狐狸来勾引我,我也留不下后代的。”

“让那只小黑狐认你做爹。”

“那你是娘?”

“施梧筝,你是想找打?”

灰狐立刻赔笑,变回人形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这样肆无忌惮的调侃仿佛是梦里的事。思及数十年的水火不容,如今总是针尖麦芒,不是他想,而是除了夜凉如水时的撕咬交缠,他们彼此都不知如何相处,不清不楚,不尴不尬。他轻轻抚着白狐柔软的脖颈,忽然间低头把脸埋进对方的脖颈,双肩微颤,不知是在忍耐什么。

良久,玉世论听施梧筝哑声道:“带着那个小九尾回去吧,红羊冥星的事一了,我就不再讨你嫌了。”

玉世论转过身,狠狠一口咬住施梧筝的脖子,闷声骂:“王|八蛋!”

二十多年前,狐族大狱深处,长蔽狐族的女子散着头发,蜷缩在角落里。唯一的光线照出门口一角灰色的锦袍和一双金色的眼睛,女子猛地一抽,像是被摄住了,半晌才缓过来,趴在地上喘气。“花月琴,”那灰袍人道,“想想看,为什么狐族只有狐王一个九尾呢?”他轻笑,“你以为的最大倚仗,才是最致命绝地。你也好,花狐族也罢,还有你那个苦情郎,在独断专行的狐王面前,都不过是草芥。”他背过手,“玉世论要保你的族人,你要保情郎,哈,可想清楚怎么办了?”

当夜,花月琴被玉世论亲手了结,他对看守说:“长蔽狐族叛徒花月琴,盗扪心锁予外人,自认罪状,引咎自尽。故奉狐王令,不再株连长蔽狐族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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