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会议越明烛没有参加,而是将董事们的电话一个个拉黑,提前解决之后铺天盖地的电话,然后就坐在办公室里等。
按照计划,章凡会代他出席,略过一切常规流程,直接当场念出对王惠和贾仁的调查结果。
毒瘤们的鬣狗属性不只针对他,而是针对所有人,这两人被调查,他们会一拥而上扑上去撕咬。
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
半晌后章凡发来消息说:人带走了。
越明烛起身走到窗前,今天晴转多云,微风,云彩移动缓慢,阳光照不到他脸上。
还没结束,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处理越行远的那些老朋友,他在等电话。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手机就响了,越明烛等了一会才接通,手依旧垂在身侧,甚至懒得把手机放到耳边。
对面的人在大喊大叫,越明烛没开外放,离老远都能听见,还是说他翅膀硬了那一套,但是语气前所未有的愤怒。
估摸着越行远嚷累了,越明烛才终于抬起了手,他原本已经打了很久的腹稿,早想好了要怎样安抚父亲,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但那毕竟是他父亲不是?
但将手机放到耳边,越明烛忽然就烦了,脑海里之前构思好的话术全部推翻,淡淡的打断越行远的话:“我记着,当年您是心梗不是脑梗?怎么这就忘了那群人当年是怎么落井下石的呢?”
越行远的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骂我呢?”越明烛真的不解,“如果不是我撑下来了,越氏早就改名换姓了吧?”
“你当我乐意把公司交给你!我但凡有别的孩子,我但凡知道你会变成这样,连公司都不会让你进!”
这是越明烛第一次在被他训斥的时候反驳,越行远感觉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父亲的威严轰然倒塌,盛怒之下爆了粗口。
“傻逼玩意儿!”
越明烛心跳停了一瞬,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挂了电话。
他忍受过无数次无休止的训斥,这还是第一次被越行远用纯粹的脏话骂,仿佛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有最恶毒的言语才能用来描述他。
他受不了这个。
越明烛忽然觉得好累,歪了歪身子靠在了落地窗上,四肢像是被用力拉扯过,关节好像被塞进了棉花,酸胀又疲惫。
他靠着玻璃,缓缓滑下,最后坐在了地上。
还是好累,和那天被祝南山带去做检查时一样无力。
那片云终于飘开了,阳光刺痛的他的眼睛,他眯着眼抬头,看到了天上飞机留下的白线,突然觉得幸好他妈离开的早,当时不解,现在看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越行远以前不这是样的,虽然严格,也是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的父亲。
大概越行远也得了精神病,越明烛觉得自己的精神病很可能是遗传的。
算了,遗不遗传都无所谓,越行远都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又怎么会承认自己有病呢?
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吗?不论取得怎样的成就,他永远都不会被认可。
办公室的楼层很高,能俯瞰整个越氏园区,越氏在他脚下呈现出毫无意义的繁荣,越明烛被阳光晃出了几滴眼泪,看不太清东西了,忽然想到,这个位置跳下去的话,会有二十五层的员工能够目睹他的坠落。
之后,越氏会在短暂的动荡后,或分崩离析,或迎来它的新主人,但地还是这块地,楼还是这栋楼,员工,员工本就变动大。
就是辛苦了保洁人员,需要清理他的尸体。
越明烛灵光一闪,头顶着玻璃往下望,因为角度问题没能看见正下方是什么,但他记得是一片铺了瓷砖的平台。
这样的话清理他应该就不用费多大力气,这个高度跳下去他应该就直接变成碎渣了,都不用铲,高压水枪一冲,连带着溅到玻璃外墙上的血肉,一起冲进下水道,不出半分钟那块地方就像刚被局部降雨洗过一样干净。
至于骨灰,估计也没人想要,不在考虑范围内。
越明烛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他又开始思考下水道通往哪里,进入下水道后自己会流向何处,会不会污染环境。
想到夏天的时候下暴雨,整座城水位上涨,会有不少流浪的小猫小狗丧生,尸体卷进排水井的漩涡里,自己应该会和它们到同一个归宿。
这样一想还有些开心,那时他已经融进了水流里,可以拥抱每一个毛绒绒。
越明烛笑出声了,眼泪趁机流进了嘴里。
手机震了一下,越明烛回了点神,看不太清东西,他抹了把脸。
祝南山:[照片]
祝南山:今天的午饭!感谢Z老板送来的山珍海味!
图片里明显高档了的盒饭,腰果虾仁,蟹粉豆腐,肉饼蒸蛋,蒜蓉油麦菜,上面再铺一块红烧大排。
从今天开始剧组盒饭由越氏的酒店直接提供。
越明烛忽然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还有好多事没做。
戏还没拍完,祝南山还没火,他的故事也还没讲完,甚至,甚至连片酬都没跟他谈过。
哦对,片酬,怎么就忘了这么大的事情,让人累死累活,白干了这么些天。
他试图起身,一时没能成功,反而因为坐下来的时候忘了调整姿势,腿被压麻了,尝试了几次根本无力站起来,只好先用手把腿扳平,等那股麻疼过去后,才扶着玻璃站起,挪回椅子上。
给章凡发消息,让他尽快拟一份合同出来。
然后再点进和祝南山的聊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点开照片看了几次,觉得质量还是不行。
Z:还是不行,怎么能把红烧大排直接放在别的菜上,味不都串了吗?
祝南山:是分开装的,我自己放上去的,省地方
原来如此,那还可以,越明烛舒心了,之前的阴云烟消云散,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甚至产生了再逗逗祝南山的心思。
Z:你给我发消息前没用拍一拍确认我有没有空
祝南山:对不起!!![双手合十]
祝南山:打扰到你了吗?
祝南山:我寻思你日理万机,会给我开免打扰
越明烛确实给不少人设置了免打扰,这样就能无视他们发来的消息。
但祝南山一直不在其中,越明烛想起来,祝南山本就很少主动找自己,一般都是自己找他,就连拍一拍,一开始也是为了不打扰祝南山拍戏想到的办法。
Z:没有
Z:没有打扰到,也没开免打扰
Z:以后也不用拍一拍
Z:也不用喊老板
越明烛短时间内发了一连串,好像生怕他误会了什么,祝南山根本来不及打字。
但越明烛特意说了,没有提前用拍一拍确认他是否有空。
上下一结合,祝南山莫名感觉越明烛是故意的。
祝南山:今天不高兴吗?
Z:。
那就是了。
越明烛依旧惊讶祝南山的敏锐,但他不想谈今天发生的事,也暂时不想听祝南山安慰。
所以他转移话题了。
Z:想起来一直没跟你谈片酬,你觉得多少合适?
祝南山:那我哪知道啊
祝南山:随便吧,反正我已经做好友情出演的准备了
祝南山:但是也不能喊老板,那我喊啥?直接喊名字?
Z:随你
那么现在,怎么在已知越明烛不高兴,却在刻意回避的情况下,不着痕迹的哄他开心呢?
祝南山输入语音,连输三条。
祝南山:“哥。”
这一条叫做,没有男人能拒绝别的男人喊哥。
越明烛睁大了眼。
祝南山:“越、明、烛。”
这一条叫做,我在无比郑重的念出你的名字。
越明烛深吸一口气。
祝南山:“明烛哥哥~~~”
这一条叫做,人有时在被突然恶心到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笑。
越明烛打了个哆嗦。
Z:。
祝南山:选哪个?
Z:第二个
祝南山没想到他会选。
但越明烛确实在笑。
短暂的午休后祝南山接着拍戏去了,越明烛揉了揉脸,没有吃饭的欲望。
下午,他约了姚遥见面。早让人将咖啡厅包了场,姚遥竟然提前到了,俯身贴近陈列柜,在看里面的小蛋糕。
从玻璃的倒影里看见越明烛进来,姚遥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要,走到咖啡厅正中的沙发上坐下了。
“姚总,来的这么早。”越明烛笑着落座。
简单的寒暄过后,越明烛开始阐述对合作的想法,姚遥本来没什么兴趣,纯粹是想看看祝南山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圈内对他基本上都是正面评价,年少有为的正人君子,姚遥听越明烛说了一阵突然发现,这人和评价大相径庭。
远不是想象中公式化精英教育出来的古板性格,要有意思得多,怪不得祝南山能跟他走的近。
今天的提议,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合作,姚遥倒觉得像是他能搞出来的事情。
合作与枇杷视频相关,姚遥先是口头应下,然后状似随意的问道:“枇杷视频正在拍的那部剧,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看样子越总是没打算播?”
“不,”越明烛没想到姚遥还关注这些,解释道:“一开始是没想播,最近看剧组大热天那么辛苦拍戏,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播,还想请姚总,等剧播完了在动手。”
“嘿,”姚遥莫名笑了,张口刚想再说些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亮起,弹出了一连串消息。
祝南山:晚上要加班晚上要加班要加班要加班
祝南山:帮我抢外观帮我抢外观帮我抢外观。
姚遥点了几下,发过去一个行,对越明烛说:“越总,见谅,我弟玩心有些重,不回他就还得再震一阵子。”
“没事,”越明烛垂眸抿了口咖啡,感慨道,“你们感情真好。”
姚遥哼笑一声,手指点在屏幕上,示意他来看:“小吉祥物。”
本来随便敷衍一句,竟然开始显摆上了,越明烛腹诽,配合的看过去。
姚遥的手机壁纸是一张照片,像是多年前的那种艺术照,上边一个身穿道袍手拿拂尘的小孩,头顶小揪揪,眉间点红点,粉雕玉琢,看着就喜庆。
怪不得说是小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