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昭含着笑，皮动了，肉没有动，像是强撑着出来的笑容一样，他朝王声旺勾勾手，含情目是空洞的，阳光落了进去，总算盛了些东西。

“你来。”他说。

王胜旺气愤扯下自己脖颈的汗巾，扔在一旁的沙袋上，大步朝格斗台的方向走来，口中不服，“真以为谁都让着你？”

顾半寒实在站不起来，干脆就那样坐在地上，脸上窃喜，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洗清不白之冤了。

沈雪昭脊背发力，不再靠着四角柱，随手把手中喝空的牛奶朝垃圾桶里扔去。

早上他把资料看的清楚，也琢磨出这几个人的薄弱点。耐力是最基本的，紧接着是格斗和射击。

王胜旺和吴欣怡情况大差不差，学过点花架子，耐力不足，射击精准不够。顾半寒从小训练，格斗和射击薄弱。

都灵敏是五个人里最优秀的，只是射击略差，应该最快进入状态。廖峤是处理局大部分员工的常态，没训练、没强项，因为接触祸乱而选择加入处理局，甚至还有致命的缺点——怕鬼。

王声旺大步踏上格斗台，肌肉扎实，撑得衣服鼓鼓囊囊，一副眉压眼的凶相。

“小鸡崽子，打死你会不会给我穿小鞋啊？”他脸上讥讽，朝沈雪昭勾手，是方才沈雪昭叫唤他过来的姿势，那条断眉挑起，“我让让你啊。”

王声旺浑身肌肉紧绷起来，眼见着沈雪昭缓慢抬手，他手上已经做好了反击的架势，全服神情紧盯着沈雪昭。

见沈雪昭挥手，他赶忙将双手横在胸前，却没等到沈雪昭出手，只听见一句：“等等。”

饶是如此，王声旺也不敢放松警惕。

接着，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沈雪昭慢腾腾挪步到台沿，一手捂着唇，从台沿旁跳下去，蹲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吐出来。

空气中掺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王声旺看见沈雪昭指缝里流出来的粘稠鲜血，红彤彤的和苍白肤色形成明显对比。

沈雪昭咳嗽几声，才吐出几大口血，随手用手背擦了擦嘴，重新站回格斗台上。

王声旺突然泄了气，不复刚才的气势汹汹，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和顾半寒那装模作样的打架都能过吐血，顾半寒甚至都没碰到他，纯粹是沈雪昭单方面的出手。

自己要是真动了他，这不得进ICU躺个十天半个月？

王声旺朝沈雪昭摆摆手，“算了，老子不趁人之危，把你这个病怏怏的鸡崽身体养好了再和老子打。”

“君子风度捏。”沈雪昭脸上正色，说话却有股嘲讽味道。

王声旺不和他计较，正准备转身下台，下一瞬，沈雪昭到了他的面前。

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只是一个眨眼间，沈雪昭就跨了几米的距离到他面前，实在夸张。王声旺还没想明白，沈雪昭那个羸弱的身体是怎么在瞬间爆发出那么迅捷的速度的，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只觉得腹部受力，整个人朝后倒去，只来得及看见沈雪昭收回去的腿，和白色的天花板。

再一个眨眼，“砰——”一声，他重重摔在地上，就在顾半寒身边。

对上顾半寒幸灾乐祸的眉眼，他好像有点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哥们，信了没？”顾半寒笑问道。

王声旺没理会对方落井下石的行为，一个鲤鱼打滚站起来，跳上格斗台，眼睛里兴味盎然。

“再来！”他喊道。

几个来回，十分钟没到，王声旺摔下去十几次。

“再来？”沈雪昭撑着膝盖，半弯腰瞧着倒在地上，满脸错愕的王声旺。

王声旺讪笑说：“不了不了，沈队，您接着练他吧，我三十公里还没跑完呢。”

对于自己的举动，王声旺并不觉得有什么，从小他爹就告诉他，韩信□□受辱、越王卧薪尝胆的典故，成大事者，一定要学会忍，学会战略性撤退。

今天他打不过沈雪昭，他可以去练，但是不能一直在这儿挨沈雪昭的打。

沈雪昭轻飘飘说：“加练二十公里。”

王声旺也不觉得有什么，被报复也是很正常的事。这是主角常遇到的事，足够多的挫折和磨难，主角才会成就霸业！

只是，下一秒，沈雪昭说：“你的眉毛该剃了，长茬了。”

王声旺真破防了，真的。

他昨天刚剃的断眉，还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的，就是为了立住自己天生断眉的人设，现在被一语道破。

他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的耻辱，来日双倍奉还，总有一天，他会把沈雪昭的两条眉毛都剃成断眉，当众奚落沈雪昭，你的断眉长茬了！

顾半寒爬起身，笑得谄媚，“沈队，三个小时结束，是不是练其他的了？”

沈雪昭也和他笑，是倦怠的淡笑，“你们互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练啊？”

顾半夏心中大笑，面上不显，装作惋惜，“可惜了。”

沈雪昭盯了顾半寒两秒，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懒洋洋卷起衬衫的袖口，说：“那接着来吧，毕竟你姐让我照顾点你。”

意有所指的话，让顾半寒真心里生寒，只觉得自己真装。

他匆匆摆手，疯狂摇头，“不用不用，沈队日理万机，不用把时间耽搁在我身上。”

沈雪昭唇角弧度渐深，朝几人说：“目标结束后休息一小时，廖峤没那么快出来。三点后我再过来。”

说完，沈雪昭走出训练室，外头的空气新鲜，至少没有那股酸臭的汗味。

顾半寒心有余悸，浑身骨头都好像散了，关节卡壳，摩擦生疼，缓慢挪到座位坐着。

“怪……”他喃喃道：“太怪了。”

也因为自己以貌取人而自责。

但凡他再谨慎点呢？不熟悉沈雪昭，还不熟悉他姐吗？

顾半夏那个样子，像是会帮他走后门的吗？

两个小时后，都灵敏训练结束，干脆收枪，挂在墙上，揉着被后坐力震得发麻、发酸的肩膀，凑过来问。

“他真那么厉害？”

顾半寒诚恳回答：“很厉害，我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就一眨眼，自己就飞下来了。”

都灵敏若有所思。

半个小时后，王声旺完成目标，也坐了过来。

一过来，顾半寒就盯着他脸看，王声旺左转右转，眼神躲闪，正想不耐烦，让顾半寒别看。

顾半寒就说：“哥们，没想到你这眉毛是自己剃的啊，住了一个多月没看见你剔过，我还以为你天生的。”

王声旺：“……”

人设崩塌。

十几分钟后，吴欣怡也结束训练，气喘吁吁靠在都灵敏肩膀上。

四人最关心的还是在小黑屋里的廖峤，最开始廖峤的惨叫是接连不断的，现在稍微好些，只是隔十几分钟有一声。即使小黑屋隔音很好，还是能听出他喊叫里的破音，十分惨烈。

廖峤到底在经历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

“啊——！”

四人跟着颤抖一下，颤栗看向小黑屋的方向。

“啊！”

姜宁惊呼一声，只来得及把手中文件夹扔出去，好不被水浸湿。

沈雪昭快走两步，接住姜宁扔出的文件夹。

阿莱斯特面不改色，只是眼睛盯着沈雪昭，在沈雪昭看过来时，躲躲闪闪。沈雪昭移开目光，他又正大光明盯着沈雪昭看。

姜宁自觉失态，接过沈雪昭手中的文件夹，不好意思说：“沈队，对不起啊，s－96的动作太突然了。”

沈雪昭柔声安慰，“没事，你先去换制服吧，3号收容室温度很低。”

经过几次试验，发现阿莱斯特最喜欢的温度是0℃上下浮动5℃，但碍于工作人员的忍耐度，和沈雪昭的要求，最后3号收容室的恒温系统定在20℃。

姜宁小声道谢。

沈雪昭问：“这种情况发生几次了？”

姜宁：“八次左右，从明银区回来之后开始的。”

沈雪昭：“规律？”

姜宁脸色奇怪，和沈雪昭对视，“好像是因为……三个小时没见到您。”

她感慨，“s－96真的很喜欢您，对您表现出特别的、唯一的亲昵性。”

姜宁带着文件夹，走出收容室。

沈雪昭掀起眼皮，看向在收容器里转圈的阿莱斯特，那条鱼尾呈现出愉快的粉色，参杂着一点淡白色，似乎是有些心虚的颜色。

“海藻小蛋糕。”

“小海藻蛋糕。”

沈雪昭没回应，只问：“为什么朝她泼水？”

他看的清楚，刚进门的那一刻，阿莱斯特掀起鱼尾，带动一大片水，朝外洒去。

阿莱斯特歪着脑袋，懵懂无知，“什么是洒水？”

沈雪昭似笑非笑，语气淡漠：“又装？”

阿莱斯特还是歪着头，“装是什么？”

沈雪昭想起姜宁说的，阿莱斯特的行为似乎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他，表现出来的恶作剧。

应该是第一阶段驯化时，让阿莱斯特产生的刻板印象，只要他做出什么事，沈雪昭就会很快出现。所以，阿莱斯特是以此为媒介——呼唤他。

沈雪昭不说话了，阿莱斯特有些受不了冷漠，手贴在玻璃内壁，讨好说：“理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