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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和与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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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迈了一步:“你想我是谁呢?”

风临凝视她片刻,道:“非要孤把话挑明么?风离,你以为孤今天来寻你,是仅凭依一个猜想么?”

风和慢慢合唇。

“孤已寻到了旧年的宫人,就在此时此刻,已有人在朝中弹劾此事,刑司已经着人开始调查。你们当年做的事也并非全无纰漏,那夜吕昭仪落水有目击者。在孤与你谈话的时候,你的亲随、侍女已经被人押入大牢审问,你觉得她们都忠不泄密么?”

“事实上,你承不承认真无所谓,只是孤想知道罢了。”

风和盯了她许久,面无表情,谁也不知她此刻究竟是惊慌还是无畏。最终她慢慢张口,道:“皇姐想知道什么?”

“孤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风和重复了这三字,忽缓慢地浮出点笑,那笑里藏着些讽。

“人做事,必须要有理由吗?”

风和转头看向殿窗,慢慢踱步,笑道:“鸟要吃虫,虎要食兽,草木生长要争夺雨露,池鱼游行要啖食虾米,万物生之蓄之,要什么理由?”

“皇姐问我为什么?我也要反问为什么。”

风和站定,回眸平静笑道:“都是一母同胞,凭什么她拥有好的身体,拥有清白的父亲,而我却得到这病弱的身子,养在一个余孽的名下?”

风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高兴,我不愿意。”

“所以你就杀了她?”

“所以我就把她的头摁在水里,一遍又一遍!”

风临道:“风离,你疯了。”

她瞪大眼睛,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

“你在说什么啊,风离早死啦!”

女孩声音陡然砸降,犹如春雷猝然劈来,霎时间满殿回音,人影晃摇。外头春风暖融,明日高照,风临心中却生起一股寒意。

她不是惧,而是发自内心对眼前人感到一股凉心。她看着这个女孩,仿佛看到一朵皇城浇养大的花。

它拥有美丽的外表,像兰一样秀丽,甚至拥有淡淡的芬芳,细剑一般的叶。却是毒花。

风临凝视她,慢慢道:“她可曾害你?”

风和说:“一定要别人来害,才能害人吗?王傅没教过。母皇没教过。”

这句回答止住了风临所有言语,她叹了口气,发自内心感到悲凉。她无意再与这个女孩交谈。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太晚了。

风临笑了笑,道:“你说的好啊,那么吕昭仪呢?”

风和神情有一瞬停滞,随即平静道:“碍事就除了。”

风临摇了摇头:“那样他不该活到宣文二十一年。”

“你为什么总去探望吕萧语,你应该比孤更清楚。”

风临盯着她道:“你不放心吧?”

“为何拖到那年动手?你当真没有答案吗。”

女孩没有回答,在这一刻,她忽想起了那个夜晚。

那个微凉的,与吕昭仪最后见面的秋夜。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熙春宫看望吕萧语,以怜悯他失女之痛的借口。

到了熙春宫,吕萧语热情地招待她,那态度近乎殷勤。像先前一样,他亲手下厨,给她做了碗雉肉羹。

他端上桌,有些讨好地往她面前推了推,有些小心,又有些伤感地笑,说:“从前观音奴最喜食此羹。”

风和默默伸手,将碗拿到面前,一勺一勺慢慢地喝起来。

“好喝吗?”吕萧语问她。这个问题他不知问过多少遍。风和说:“好喝。”

二人静静坐在桌前,一大一小,在此刻互相陪伴。吕萧语一刻不离地望着她,透过她看另一个孩子,他失去了的那个孩子。

当夜,吕萧语精神不振,照旧食了寒石散,后出宫散步消解。走前他再三叮嘱风和不要吃杂食,不许嫌苦不喝药,在得到风和一一答应后,他才睁着眩晕的双眼说:“你稍坐一小会儿,叔叔去逛逛,一会儿便回。”

风和抱着羹碗望着他,不说话。

吕萧语笑了笑,说:“你放心,叔叔没有忘,回来便给你讲李相戏吴王的故事。”

风和不答,只是静静望着他走出了殿门。

两个时辰后,吕昭仪溺毙于观鲤池的消息传遍六宫。

内官勘验后称其吃了寒石散后精神恍惚,失足坠入池中,是意外。传言陛下震怒,以怠主的罪责处死了吕昭仪随行的宫婢,并追谥其为恭,风光大葬。

当传报的人上门时,风和并没有哭泣,她只是坐在桌前抱着那碗凉透的雉肉羹,恍惚了片刻。

回神后,她终于拿起了勺子。一旁的宫婢连忙劝阻,她说:“这是叔叔给我做的最后一碗羹,我得吃完。”

羹吃尽时,武皇来了,她未卸发冠,仍穿着白日里的衣袍,脸上无悲无喜,连惯有的笑也散了彻底,只余眼神肃肃,沉默凝望她。

在她目光里,风和抱着碗,缓缓地,自右眼掉下了一颗泪。

武皇这才动起,迈步上前,揽住风和说:“好孩子,让你受惊了。”

她没有多说,风和也没有多问,只伸手慢慢回抱住她。

风和做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反应。她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人的情绪很难收放自如。她先是小声啜泣,而后愈哭愈盛,待嚎啕大哭之时,她已分不清是做戏还是真情。

现在,她真的是风和了。

窗外几只飞鸟飞过,日光扑朔,光晃痛了她的眼。她眨眼回神,慢慢看向殿中风临,对方蹙眉看她,那双漂亮的凤眸满是失望与悲凉。

“菅草代兰。”

风离听后有片刻愣神,随后像是恍然道:“噢……皇姐那日纸条写的话,原来是在说我。”

她转身慢慢走到桌前,坐在椅上,笑了笑,自语道:“可是皇姐,菅草虽有毒,但你不去摘食它,它是不会害命的。”

风临没有回应她,无论她说什么,是否看过传给皇夫的纸条都不重要了。此时此刻,风临想起了那个与她长得一样、小小的女孩。她笑起来也有两个梨涡。在白色的哀殿中,她曾向自己伸出过手。

她也唤自己皇姐。

皇殿沉甸甸覆压而下,在二人头顶投落一片阴影,风临无意再与之交谈下去了,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风离听到脚步声,坐在桌前,像自言自语道:“皇姐说我是菅草,我也很高兴。”她轻轻牵扯起嘴角笑道,“因为菅草也很漂亮。”

脚步声一步步向外,没有给予回应。风离嘴角的笑慢慢降下,在后方无声转头,看向她。皇姐长得真高,乌黑的长发像夏夜般美丽,不像她,她的头发在日下有点泛黄。

人渐渐走远了,就要踏出殿了。

风离望着她的背影,坐在椅上,忽然开口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怎么发觉的?”

风临停下脚步,微微回首。

她没有立刻回答,风离静静等着。良久,她听到风临说:

“那年长姐葬仪,风和至孤身边安慰开解,不曾与孤哭嚎。”*

话音落,人影转,脚步声离殿远去。

风离坐在椅上有瞬息愣怔,随即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到最后,还是败在风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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