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袁桥和高仁坐在食堂角落的小饭桌前,一边吃着番茄牛腩饭一边小声聊天,气氛温馨,其乐融融。
而欧健迫于吕袁桥的淫威,含泪拒绝了高仁共进午餐的请求,自己端子饭菜躲到隔壁桌的隔壁桌,独自一人埋头干饭。
他一边嚼着牛腩一边有意无意地瞟向角落里的两人,看见吕袁桥笑成一朵花的脸,默默在心里吐槽:吕袁桥,你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面对高仁的吕袁桥一改先前黑口黑面的模样,脸上堆起温柔和煦的笑容,堪比1000瓦的电暖气,把高仁熨烫得晕晕乎乎的。
只见他熟练地帮高仁洗筷子烫碗,又是盛饭又是夹菜,忙得不亦乐乎。高仁就两手托着脸,笑眯眯地跟他聊天。
“互助会的案子结了吗?”
“差不多结了,嫌疑人该刑拘的刑拘,该逮捕的逮捕,还有几个从犯取保候审了,两个未成年都被家人领回去了。我已经在写起诉意见书了,写了一上午,眼睛疼。”
最后三个字带着点儿拖音,满满都是撒娇的味道,撩拨得高仁脸上一热,状若无意地嘟囔:“那你滴一点儿眼药水呗。”
“我自己滴不进去,要不你帮我滴?”
“怎么会滴不进去?”
高仁瞪着圆眼睛,不太相信眼前这人的话,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逗自己?
吕袁桥见白团子不上当,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他:“那个黄辉龙还有龙涎市精神病院患者们的伤情鉴定书写好了么?我们这边等着上传系统。”
“鉴定已经完成了,报告我正在写。我跟你讲,祈老师真的好厉害,只是通过看片子和查体就基本可能判断伤情的等级,他的眼睛简直就是尺!伤口的长度大小面积,扫一眼就能判断个七七八八,而且对鉴定标准烂熟于心,不像我,不确定地时候还得翻书。”
“会翻书也很厉害啊,换做是我,连翻书都不知道翻哪一页。”
听了这话,高仁微微眯了眯眼睛,心说一星期不见吕袁桥拍马屁的功力见长。
吕袁桥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家,没办法,案情复杂,涉案人员众多,眼瞅着陈凯的羁押时限就要到期,李光明等人刑拘时限也得申请延长,还有很多工作都得加班加点的做,才能避免案件超期。
从围剿红楼那晚算起,到今天已经过去十天了.除了审讯结束把人都送看守所之后,吕袁桥回家洗了一次澡,拿了两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他一直没和高仁碰面。
这次上专案也让他深切地体会到警察局的工作和检察院有着实质上的差别,他也意识到侦查办案的艰辛,理解了为什么大部分刑警提起检察院就是一肚子气。
试想一下,你和同伴们夜以继日地地办案,不惧艰险地抓人,斗智斗勇地审讯,辛辛苦苦地组卷报捕,检察院却百般“刁难”,无论是谁心里都得生出怨气来。
要把案子办成铁案,证据链就必须完整,办案流程就不能有瑕疵,案件证据能否环环相扣、相互印证,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条,这些都是检察办案人员断案、定案的前提和依据。
无论侦查、批捕抑或公诉,办案检察官敢于作出批捕、不起诉或起诉决定等相关法律处分,必定是因为其内心确信该案的在案证据业已形成证据锁链。
可是有的物证已经灭失,有的人证已经去世,有的书证因为当事人记忆的偏差导致不准确甚至前后矛盾,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就非常考验侦查员和刑事技术人员的能力了。
就像吕袁桥提到的龙涎市精神病院的病人,他们被陈凯当成试验品进行所谓的电击转化实验,对他们的身体机能都造成了或轻或重的损害。
之前岳林和欧健去当地调取了这些病人的诊疗记录相关资料,但是只看这些记录远远不够,因此,专案组和当地刑侦支队取得联系,派罗家楠带着祈铭去给受害者做伤情鉴定。
只有实打实的伤情鉴定书摆在面前,陈凯的罪行才能坐实。然而,也正因龙涎市的受害者的存在,对陈凯涉嫌罪名的认定还出现了分歧。
一开始,专案组主张按照涉嫌利用邪丨教组织破坏法律实施罪对陈凯定罪,后来经过专案组讨论,认定陈凯的罪名还应该加上非法行医罪。
原因很简单,陈凯在跟互助会建立联系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他的转化实验,他对黄辉龙和精神病患者们犯下的罪行属于非法行医;他来到隆阳之后,与李光明共谋对三名跳楼死亡的受害者开展的实验,属于利用邪丨教组织破坏法律实施罪。
此外,让吕袁桥感到意外的还有那个叫李秋菊的女人。
在吕袁桥看来,互助会案的主犯理所当然的就是李光明。他既是国际互助会组织的成员,还是国内据点的负责人,甚至还成立了所谓血液病患者互助小组,大肆敛财。
可是陈飞让他在草拟起诉意见书的时候,把李秋菊也列为主犯之一。
“这个女的不是来这里找儿子的吗?就算她跟儿子一起留在组织里,她也是被李光明蛊惑的,为什么她也算主犯?”
面对吕袁桥的疑问,赵平生耐心地跟他解释,“这个李秋菊跟随儿子加入互助会后,不但十分迷信李光明的歪理邪说,还将这部分理论与诺查丹玛斯的预言和血族历史相融合,构建了全新的更容易被国人理解接受的邪丨教教义,并反馈给李光明。
李光明通过传单以及电信网络将李秋菊编撰的教义进行传播,两个人在宣扬邪丨教这件事情上,起到了几乎同等的作用,因此李秋菊也是主犯之一。
另一方面,李秋菊利用自己会计的专长,取得李光明信任后,她被安排打理红楼据点的账目,算得上是据点的核心成员。”
罗家楠忍不住吐槽:“这个李秋菊根本就是心术不正!她就算不加入互助会,她也一定会因为经济犯罪被抓起来!”
吕袁桥不解其意,便让他说清楚,罗家楠撇撇嘴道:“你知道李光明和李秋菊他们搞了多少钱?账面上看得到的就有九百多万!还有那么多金条、黄金饰品、古董、字画,那都是值老钱了!杂七杂八加起来,怎么都得有一千五百万左右。
可是我们搜查了整个红楼,并没有找到这么多钱。明烁他们又挨个把互助会成员的账户查了一遍,结果啥也没查到。后来还是林队和政委亲自去看守所提审,好容易才撬开她的嘴。
你猜她把钱弄哪儿去了?她居然让李光明把收到的赃款全部换成现金,然后开车运到穗州,就是李光明的老家,找地下钱庄全部洗白,然后全部转移到国际互助会组织的海外账户。”
“用车运送现金?”
“对啊,你还记得红楼院子里那辆破面包车吗?”
“我去!五菱神车名不虚传!”
收回发散的思绪,吕袁桥看着眼前的白团子,笑眯眯地说:“咱们先不说案子,这个牛腩味道不错,你快尝尝。”
高仁点了点头,伸筷子夹了一块儿牛腩,就着大米饭送进嘴里,咸香嫩滑的口感,瞬间就刺激了敏感的味蕾,强烈的满足感从舌尖滑过喉咙落入胃里,让高仁这个小饕睁大了双眼。
“嗯嗯……嚼嚼嚼……嗯嗯嗯,仄个流岚太好吃了!”夸奖的话才刚出口,高仁动作就僵了一下,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嘶,咬到舌头了!
吕袁桥微微蹙眉,伸手托住高仁的下巴,拇指和食指稍稍用力捏开他油乎乎的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唔唔,探森莫,里快撒叟……”
高仁的脸歘一下就红了,他奋力扭动脖子想摆脱禁锢,圆圆的眼睛像仓鼠一样转来转去,生怕他俩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见。
这里是公共场合啊喂!
吕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啊喂!
可惜吕警官捏着仓鼠下颌关节的不撒手,他捏得很有技巧,既不会捏疼又让人挣脱不开。
高仁红着脸吐着舌头被吕袁桥把玩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他气哼哼地瞪了对面的人一眼,圆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
吕袁桥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模样也不说话,就是闷闷地笑,一边笑一边给他碗里夹菜,小青菜炒得嫩嫩的,还有一条香煎小黄鱼,鲜香四溢。
生气归生气,高仁可不会跟美食过不去,他夹起小黄鱼咬了一口,外皮酥酥脆脆,内里肉质细嫩,好吃!
“你多吃点蔬菜。”
“嗯嗯。”
“要不要喝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嗯嗯。”
“今天好像有西瓜和葡萄,你要不要吃?”
“要西瓜。”
孤单的欧健远远看着自家二师兄一趟一趟地来回忙活,又是盛汤,又是拿水果,比饭店服务员还殷勤。
“我怎么就没这待遇?”
他小声嘀咕着,用筷子戳碗里的小黄鱼,心想着局里伙食正经不错,这黄鱼个头虽小,但胜在新鲜,市场价也不便宜;还有各类时令蔬菜水果,据说是由自市局帮扶的贫困村集体经济合作社每日供应,从菜地到餐桌,健康又美味。
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欧健的心思也转回到了案子上面。他花了一整个上午扫描完所有的案卷卷宗,此刻,他对整起案件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很多疑问。
这些互助会的成员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他们为什么会相信这些反常识反科学的歪理邪说?
李光明的笔录里面写着“血族的血统更优越,转化为血族是通往更高层次思想境界的唯一途径。只有转化为血族,才有可能实现灵魂和□□的永生。”
欧健对此嗤之以鼻:神特么的灵魂和□□的永生!但凡他们这些人能跟真正的血族接触一下,都不会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这里,欧健下意识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胳膊上的伤口有点痒,他刚想伸爪子挠一挠,就听见高仁的怒吼:“欧健,不许挠伤口!”
欧健被吓得一激灵,神情哀怨地收回手,冲高仁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没挠……”
高仁哼了一声,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I am watching you”的手势,回头就对上吕袁桥的笑脸。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欧健刚刚不会看见我和吕袁桥腻腻歪歪的样子了吧?
他就觉得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忍不住瞪对面的人,谁知对方毫不在意,还是笑眯眯盯着他,于是俩人就那么四目相对,一个变成绿豆,一个变成王八。
最后还是胖绿豆败下阵来,压低声音愤怒嘶吼:“你别盯着我看!”
王八赶紧卖乖:“你喜欢的那家炸鸡店出新品了。”
“真的?”
“今早打门口过的时候,我看见玻璃墙上贴了烤鸭汉堡的广告。”
“我怎么没看见?”
“我指给你看的时候,你在跟欧健说话,都没搭理我。”吕袁桥的语气有些幽怨,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满。
高仁理亏地嗫嚅着:“我没听见,又不是故意不理你。”
“他的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今早上我拆开纱布看了,已经结痂了,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那我们今天就把欧健撵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