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健步如飞,竟是看上去比早上还要轻松许多。
仔细看去,血迹遮掩下的皮肤光洁如初。
谢轻俞在槐木林里快速略过。
灿金的火焰恢复了原本的温度,悠悠荡在他身前。
时间有点赶啊。
谁也不知道巫这次受损严不严重。
谢轻俞在行进间看了眼周身沉默的槐树。
它们铺满了整个后山,苍翠繁茂的枝叶遮掩住天空。
只要在后山,就不可能避开这些槐木。
也就不可能避开巫的视线。
在他的注视下,翠色的树叶簌簌抖落。
所有的叶脉勾勒出一个相同的图案。
那是一只只眼睛。
这儿的每一片叶,都是巫的眼。
躯体是树干,头发是枝杈,血液是树汁。
她的尸骨被埋在后山,成为滋养槐木的养料,成为这儿的每一棵槐木。
“简直就是bug啊。”
谢轻俞神色莫名地收回视线。
口里的话感慨般地吐露,面上却丝毫不带惧色。
而脚下的动作敏捷又迅速,犹如猫科动物般落地无声。
行动间,他身前的槐木之间的间距越来越窄,一棵紧贴着一棵,宛如一道人墙。
但即便距离紧密,仔细瞧瞧,那些槐木的站位分明有种莫名的规律。
是幻阵。
谢轻俞十分肯定。
不过是被破坏过的阵法。
估计是崔长笑他们做的。
而这当然不会是巫所期望的。
谢轻俞十分幸灾乐祸。
让她编“剧本”,没想到“角色”误打误撞发现“真结局”了吧。
他猜测崔长笑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不会特意留话,向他寻求合作。
视线渐渐开阔,谢轻俞脚步轻微一顿,然后再次加快。
很快,他就跑出了阵法。
强烈的光线让他情不自禁眯起了眼。
是阳光。
不是在雾气里的弱小,也不是在槐树林里的苍白,而是炽热的、耀眼的天光。
谢轻俞眯着眼仰头。
第一次在这个诡异里看见天空。
澄澈碧蓝,万里无云。
巨大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耀眼灼目,不带丝毫感情地剧烈燃烧着。
呼吸泛着痛楚,空气扭曲着,仿若也摩擦出火花。
这个诡异的真实终于呈现在他眼前。
干裂的土地,枯死的植物,被晒出裂痕的动物白骨。
所有的生命都已经被这种炽热带走。
“这才是,这个诡异的‘神明’啊。”
谢轻俞眨了眨酸涩的眼,继续动作。
往前走,随处可见的是干裂的白骨。
动物的,人的,破碎在阳光下,布满裂痕与牙印。
那焦黄的头骨交叠在肋骨上,空洞地望着前方,连眼泪都被蒸发。
干死的植物才是少见的,它们永远都是珍惜的食物。
走啊走,从一片焦土走到另一片。
谢轻俞走进死寂里。
时间仿佛被延长,血里的液体被蒸发,把衣服干涸成一张铁板。
鞋底融化了,他干脆就脱下鞋,裸足踏在地面上。
走了不知多久,谢轻俞终于看见了不同。
缓缓呼出口燃烧的气体,他快步走上前。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就像是世界缺失一角。
他站在坑洞的边沿下望。
骨头。
莹白的骨头填满了这个巨大的坑洞。
庞大,洁白,粘附着颤动的血肉。
那些肉块一下下震颤着,仿佛正随着呼吸起伏。
那双空荡荡的眼眶直勾勾着望着天空,望着谢轻俞的脸。
谢轻俞感知到了视线。
它果然还活着。
他从边沿跃下,掉在骨节的缝隙里。
位置选的不太好,他落地时稍微踉跄了下,右手下意识抓住周围的东西。
黏腻的触感又让他一下松了手。
张开手,只见手中一片血色。
他刚刚正好抓住黏在骨头上的肉块。
嫌弃地甩了甩手,谢轻俞开始扒着骨头行进。
鱇鲸生命力十分顽强,记载中它只要有血肉就能无限复生。
但它当然不是完全不死。
相传,平阳城郊就曾有一块鱇鲸的骨,受其影响陷入干旱,村民苦不堪言,于是有仙人降临,劈开肋骨里残存的血肉,竟出现一块巴掌大的球形白骨。仙人一剑劈开白骨,里面竟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很快就失了活力。此时鱇鲸的遗骨竟飞速衰败,化为湮粉,紧接着天降甘霖,仙人便就此离去。
这个故事的真假并不重要。
毕竟诡异会把它变成现实。
谢轻俞从肋骨的缝隙里钻进去,然后一鞭抽向那血淋淋的肉块。
鲜血飞溅,里面空无一物。
果然。
为了避免意外,谢轻俞将手伸进破开的口子里去摸索,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把手从颤动的肉块里拔出来,谢轻俞随意地抹了把手,并不太意外。
巫和洳諾神果然把它藏起来了。
她们是在养蛊。
这个诡异的核心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和邪神,而是鱇鲸。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