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装置抵在后颈的冰凉触感让何笔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通风管道里的铁锈味混着气息直冲鼻腔，肘蹭过管壁时带起细碎的锈屑，簌簌落在他的运动鞋上。

“继续爬。"扬声器里的男声带着电流杂音，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的。

何笔许的校服领口已经被汗水浸透。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他不得不绷紧小腿肌肉防止滑落，右腿伤口结的痂又裂开了，血珠顺着裤管滴在金属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前方管道拐角处，荧光涂料画着的γ符号幽幽发亮。这抹蓝让他想起初二，冯翊裴偷偷溜进台，夜光颜料在望远镜刻同样标记。当时翊裴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说这个符号会像北斗七星一样永远指引他们。

"发现异常。"机械合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红光在管道内壁扫射。何笔许下意识摸向锁骨——那里有个陈旧的烫伤疤痕，此刻正隐隐发烫。

通风管道的尽头毫无预兆地塌陷，他整个人跌进刺眼的白光里。后背着地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灌进气管，呛得他咳嗽起来。

实验室的穹顶布满蜂巢状的金属网格，中央悬浮着巨大的全息投影——两个交叠的γ符号正在缓慢旋转，蓝光在冯翊裴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纹路。他被禁锢在投影正下方的金属椅上，手腕脚踝都扣着发光的环。

"笔许别动！"冯翊裴的喊声撕破了实验室的寂静。他挣扎时扯动了胸电极片，投影立刻扭曲成尖锐的锯齿状。"他们在你太阳穴装了记忆干扰器..."

天花板突然降下环形屏幕，显示两个脑部扫描图。左侧图像上，杏仁核位置有个清晰的γ标记正在脉动。

"很荣幸展示我们的研究成果。"扬声器里的男声突然变得清晰，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冰冷调，"从你们六岁起植入的γ符号，终于在青春期完成了神经联结。"

何笔许的视线死死钉在扫描图上。右侧图像里，海马体附近的γ标记正随着冯翊裴的呼吸频率明灭，就像他们去年在物理实验室看到的那对量子纠缠粒子。

"你们父亲的设计真是精。"屏幕切换成某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整脑电图仪，"用童年友谊作为载体，让γ波同步率达到97%冯翊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渗出血丝。何笔许的指甲陷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纹滴落。第一滴血接触地板的瞬间，全息投影突然闪烁，实验室角落爆出电火花。

"警告！血红蛋白干扰γ波段！"机械女声的语速变得急促。冯翊裴猛地抬头，被电极贴片覆盖的脖颈绷出青："跑！现在！"

何笔许扑向控制台时，锁骨下的旧伤突然灼烧般剧痛。全息投影炸裂成蓝色光点，像极了他们初吻那晚天文台外的星群。抓起碎裂的玻璃片划向手臂，血线喷溅在主机键盘上，整个实验室顿时陷入血红警报中。

"记忆清除程序启动。"天花板伸出机械臂，针头泛着冷光。冯翊裴椅子突然弹开安全扣，他扑过来时校牌从领口甩出，两个γ符号在空中相撞，爆发的蓝光掀翻了最近的显示屏。

通风口的红色盖被冲击震开。何笔许拽住冯翊裴的手腕滚进通道时，看见对方校服背后渗出的血迹在金属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黑暗中有冰冷的液体滴在他脸上，不知道是翊裴的汗水血。

"跟着γ走..."冯翊裴的气音拂过他耳畔。倾斜管道壁上，几歪扭的刻痕正渗出微光——那是他们小学时发明的密语符号，用圆规尖刻在课桌上的。

何笔许的校牌突然发烫，符号透过布料出蓝光，照亮了前方拐角处新鲜的指甲刮痕。冯翊裴的指尖在他轻轻敲击，三短一长，接着是两下轻叩，就像高一冬天他教过的那样。

管道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声。红光突然从后方涌来，何笔许回头时看见通风口正在塌缩，像被无形巨兽吞噬的血管。冯翊裴的咳嗽声混着血腥味："前面...有光..."

三十度倾斜的管壁开始发烫。何笔许用肩膀抵住冯翊裴下滑的身体，自己的后背蹭过粗糙的金属接缝。锁骨下的灼烧感蔓延到胸口，校服第二颗纽扣突然迸裂——那颗刻着γ的铜纽扣滚进深处，弹跳声渐渐被机械运转的轰鸣淹没。

红光突然被截断在某个拐角。何笔许眯起眼睛，前方管壁上有道歪斜的刻痕，正是他们逃课那天用美工刀留下的箭头。箭头的通风网罩后面，隐约透出星子般的微光。

冯翊裴的手突然收紧。他的指甲缝里留着控制台的绝缘漆，在何笔许手腕上划出浅浅的红痕："记得吗...那年天文台..."

机械运转声越来越。何笔摸到通风网罩的螺丝钉，锈蚀的金属边缘割破了他的拇指。第一滴血落在γ箭头刻痕上时，整个管道突然震动起来，远处传来玻璃器皿碎裂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