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走下舞台,双腿终于开始发抖。
刚才在台上时的镇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虚脱感,仿佛多年的重担终于卸下。
她踉跄了一下,一双手立刻扶住了她。
苏竹不知何时从观众席来到了后台。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住许风的手,领着她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其他选手都在前台观看比赛。
苏竹关上门,转身看向许风。
在昏暗的灯光下,许风惊讶地发现苏竹的眼眶泛红。
“你……哭过了?”许风难以置信地问。
她见过苏竹流泪的样子,有因为家暴的,但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演讲能让苏竹哭。
苏竹摇摇头,但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迅速擦去,声音有些沙哑,“没有。只是……灰尘进眼睛了。”
许风突然明白了什么,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软。
她向前一步,轻轻拥抱了苏竹。
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女孩,此刻在她怀中微微颤抖。
“谢谢你。”许风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会有勇气站在那儿说出那些话。”
苏竹慢慢放松下来,回抱住许风。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不需要更多言语。
许风能感觉到苏竹的心跳透过校服传来,快速而有力,和她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两人迅速分开。
苏竹背过身去整理情绪,而许风则假装研究墙上的海报,尽管她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门被推开,熊子林探头进来,“许风同学!太精彩了!”
他夸张地挥舞着双手,“我敢打赌你是第一名!”
真是不知道那几个班是怎么把他逼成这个搞笑模样的。
许风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熊老师。”
“对了,”熊子林神秘地眨眨眼,“外面有人找你,说是初中同学。”
许风的表情瞬间凝固。
苏竹立刻站到她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我……我去看看。”许风深吸一口气,跟着熊子林走出休息室。
礼堂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正不安地来回踱步。
许风认出了她——初中时欺负她的三人组之一,宋佳琪。
宋佳琪看到许风,脸色变得苍白,“许风,我……我听了你的演讲。”
许风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但苏竹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我是来道歉的。”宋佳琪低着头,声音几乎听不见,“那时候我们太不懂事……我不知道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许风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噩梦连连的女生,突然发现对方在她记忆中高大凶狠的形象已经模糊了。
眼前的宋佳琪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眼神躲闪,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许风最终说,声音平静,“但我不原谅你做过的事。”
宋佳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许风会这么直接。
“道歉是你的选择,原不原谅是我的权利。”许风继续说,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我只是希望你真的认识到了错误,以后不要再欺负任何人。”
宋佳琪点点头,匆匆说了句“谢谢”就快步离开了。
许风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被她们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过去的阴影了。
“今天的许风是勇敢的小霸王龙。”苏竹轻声说。
许风转向她,“因为我有最好的老师啊。”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回到礼堂观看剩余的比赛。
许风的演讲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一名,当主持人宣布结果时,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领奖台上,许风接过奖杯,目光扫过台下。
江尚酒和顾忍倾欣慰地笑着,熊子林兴奋地比着大拇指,而苏竹……苏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了无需言说的骄傲。
那一刻,许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不是没有伤痕,而是不再被伤痕定义。
不是忘记黑暗,而是知道光明总会到来。
不是独自坚强,而是有人愿意与你分享所有脆弱与荣光。
颁奖仪式结束后,学校为获奖选手和指导老师准备了简单的茶歇。
许风被各种祝贺的同学团团围住,不少人红着眼眶告诉她,她的演讲如何打动了他们。
“许风,我从来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
“你的演讲太勇敢了!”
“那个为你撑伞的人是谁啊?好浪漫……”
“你是我的神!”
许风礼貌地回应着,眼睛却不时寻找苏竹的身影。
终于,在礼堂外的长廊上,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苏竹独自站在窗前,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许风悄悄溜出人群,走到苏竹身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苏竹转过头,“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你呢?应该享受属于你的时刻。”
“已经享受够了。”许风做了个夸张的擦汗动作,“再被问一次被锁在实验室是什么感觉,我可能要逃跑了。”
苏竹轻笑出声,“那逃我这里来?”
许风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奖章,“对了,这个给你。”
苏竹惊讶地看着她,“你的奖章?”
“没有你,我不可能站在那个舞台上。”许风认真地说,“是你教会我面对真实的自己。”
苏竹犹豫了一下,接过奖章,指尖轻轻抚过上面刻的字,“我只是陪在你身边而已。真正勇敢的是你。”
许风摇摇头,突然鼓起勇气,牵起苏竹的手,“不,勇敢的是我们。这个奖状是我们一起的。”
苏竹没有抽回手,两人就这样站在夕阳下的长廊上,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
远处,顾忍倾和江尚酒走出礼堂,正好看到这一幕,顾忍倾会意地笑了,而江尚酒则推了推眼镜,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饿了吗?”许风问,“顾老师说要请我们吃大餐庆祝。”
苏竹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向等待她们的老师。
许风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坎坷,那些记忆也不会完全消失。
但此刻,牵着苏竹的手,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希望。
就像她演讲中说的那样——光明也许就在下一个转角。
而她的光明,正安静地走在她身边,手指温暖地与她交缠。
她们真的可以成为救赎彼此的光。
……
“凭什么?凭什么女生不能报名篮球社?!”
许风把社团申请表拍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桌上,声音大得让整个走廊的人都回头张望。
“我真的生气了!”
表格上“篮球社”三个字被粗粗的红笔划掉,旁边写着“仅限男生”。
罗阳无奈地摊手,“这是学校的老规矩了,女生报啦啦队或者排球社不好吗?”
“老规矩?那是什么远古时代的化石规定?”许风气得脸颊发红,“我要找校长投诉!”
“算了吧……”罗阳压低声音,“校长是篮球社的创办人,这规矩二十年没变过。”
啊?
到底是什么清朝老古董?
许风正要反驳,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苏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平静地看向罗阳,“社团规定手册第几条写了性别限制?”
罗阳一愣,“呃……没有明文规定,但这是传统……你们女生去报别的也行啊……”
“也就是说,没有制度障碍。”苏竹推了推眼镜,“只是你们的习惯。”
许风惊讶地看着苏竹——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女孩,此刻正用她精准的逻辑为朋友据理力争。
“这……”罗阳一时语塞,“但教练不会收女生的……”
“我们走。”苏竹拉着许风离开,留下张伟一脸茫然。
走廊上,许风甩开苏竹的手,“就这么算了?我还想再争一争呢!清朝老古董就该去清朝才对……”
苏竹平静地说:“正面冲突效率太低。根据校规,社团指导老师有权决定录取标准,我们无法强制篮球社接收女生。”
许风肩膀垮了下来,“那我报什么社?总不能真去啦啦队吧,我不喜欢……”
其实还有个理由是她想跟罗阳唱反调,不过这一点在她看来太幼稚了,不想跟苏竹说。
“课本剧社。”苏竹突然说。
“什么?”许风瞪大眼睛,“我?演话剧?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根据招新海报,课本剧社这学期排演《鸿门宴》,有武打场面。”苏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且,冯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也从不因性别区别对待学生。”
许风眨眨眼,突然明白了苏竹的意图——既然不能直接挑战篮球社的性别歧视,就用另一种方式证明女生的能力。
“苏竹!”许风咧嘴笑了,“你真是个天才!”
课本剧社的招新面试在教学楼顶层的活动室进行。
许风和苏竹推门进去时,里面没多少人,看来这个社团不怎么受欢迎的样子。
讲台上,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教授正严厉地扫视众人。
“冯教授。”苏竹小声介绍,“中文系退休返聘,据说带出过好几个市级戏剧比赛冠军。”
许风咽了咽口水。冯教授的眼神让她想起动物园里见过的老鹰——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吓人的嘞。
“安静!”冯教授敲了敲教鞭,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本学期排演《鸿门宴》,角色通过试镜决定。现在,每人拿到一段台词,准备三分钟后表演。”
许风分到的是刘邦在鸿门宴前的一段独白,关于如何隐忍求生。
她皱起眉头——这和她直来直去的性格相差太远了。
三分钟后,试镜开始。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上台,冯教授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轮到许风时,她硬着头皮走上台,尽力想象自己是那个忍辱负重的刘邦。
“……今日之势,不得不低头……”许风干巴巴地念着台词,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诗朗诵者。
都快尴尬到老家了。
冯教授的表情难以捉摸,“下一个。”
苏竹上台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她站姿挺拔,眼神凌厉,声音被特意压低了很多,“项某平生最恨背信弃义之徒!”
短短几句台词,竟演出了项羽的霸气与愤怒。
许风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竹——充满威严和力量,完全颠覆了平日安静的形象。
这到底是什么极品全科学霸?
恐怖如斯……
试镜结束后,冯教授宣布了角色分配,“组长,苏竹。”
苏竹微微一怔,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安排。
她觉得她并不适合干这个。
“项王,苏竹。”冯教授继续道,“沛公,许风。”
许风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她演刘邦?那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隐忍角色?
开什么国际玩笑?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其他角色也陆续公布:许悦饰演舞剑的项庄,郑衿饰演叛徒曹无伤,颜宵醉饰演项伯,吴飞饰演张良,黄木奇饰演樊哙。
“为什么让我演刘邦?”课后,许风追上冯教授问道。
冯教授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演戏不是演自己。最难的角儿,往往需要最不像的人来演。”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许风一脸茫然。
苏竹若有所思,“他想让你突破自我。”
“可我对刘邦一点共鸣都没有!”许风抱怨道,“那个优柔寡断的样子……”
“刘邦不是优柔寡断。”苏竹温柔地纠正她,“是审时度势。表面示弱,实则保全实力,最终成就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