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凝神听了片刻,淡淡道:“是滟水阁的姑娘?”
“是,如今战事已平,时气渐热,滟水阁的姑娘便在烟波湖上待客。”侍奉在侧的婢女奉上一盅牛乳,道,“夫人若是觉得吵闹,奴婢去与湘夫人说一声。”
“不必了。”女子掀开盅盖,素手纤纤,姿态优美,“不经一番战乱,如何知晓天下太平的可贵?随她们去罢。”
“夫人,今日承恩伯父子去了苏府,有宣世子在,此事算是压下了。”
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殷红如血,衬得肌肤莹润如玉,在昏黄的烛光下,这一抹诡异的艳色,蓦地令人肌骨生寒。“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年轻人了,看他在金陵的行事,心智和手腕皆不容小觑。假以时日,必可权倾朝野。”
鎏金香炉中焚着百合香,香气清甜醉人,她幽幽叹息道:“可惜了。”
“姑娘方才遣人带信回来,劳烦夫人去问一问湘夫人,晏姑娘是不是真的扭伤了脚。”
女子微微颔首道:“还算聪明,不枉我在她身上费了这许多心思。”
“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梅姑娘?”
大风骤起,风摇影动。乌云半遮着明月,暗淡无华。
“她害的人是苒苒,本该交由苒苒处置。”
“姑娘向来面和心软,必会轻轻放过。”
女子低头抚了抚手上的翡翠镯子,那样通透的碧色,如一汪春水,澄澈清淩,“苒苒虽然心软却不愚蠢,如今这架势,梅清若未必能进承恩伯府,即便进了,怕是也没好日子过。就依苒苒的意思,暂且留着她罢,不必赶尽杀绝。”
“是。宣王世子那儿可要派人盯着?听闻世子对姑娘颇为关照,若是世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就难办了。”
“他若真对苒苒起了念头,那才是一出好戏。我们的人不许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浮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试他一试,也看看我精心教养的棋子是不是可堪大任。”
远处,丝竹所奏之曲改成了滟水阁新谱的《西洲曲》,随风隐约传来舞姬婉转的歌声:“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女子似有所感,按着曲调,亦低声唱和。
她微微一哂:“自古以来,唯有‘情’之一字最磨人心性,常使英雄气短,红颜命薄。”
她忽地转了心思,站起身来:“还是去趟滟水阁罢。”一袭玉色烟笼芍药曳地长裙,更衬得身材窈窕,仪态万方。
月光下,飘然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