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然整个城都已经烤化了。”他顿了顿,“好像是个妖血很稀薄的女子。”
“羯罗现在何处?”桤庭风遐问。
“他当时害怕圣灵,用传送术跑到了朝阙山,中域护域神见过他,让他上了神护崖。”擎光迦南微微一笑,“你猜他见到了谁?”
“沉域那位?”
擎光迦南点点头,“还有圣灵本来为自己准备的容器。”
“神曲星?”风遐一转念,“沉域那位借的是天魁星的躯壳……有意思。那他,没有见到祝诵请神辞的人?”
擎光迦南摇了摇头,“不巧,那位刚走。”
桤庭风遐有些黯然,“见过那位策书,我便期待着能见他师父一面。他一定是上神的传承。”
“总有机会的。”擎光迦南道。“不过圣灵失去了踪迹,羯罗打听了一番,怀疑他是去了沉域。”
风遐驻足,“沉域?”
“对。”擎光迦南感到握住的手迅速冷了下去,“我来找你,其实是为了这件事。”
二人目光相汇,“冥灵。”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
“冥灵是当时选定的中域守护神,席萝是沉域守护神。后来空沉两域开战,战场却在中域。”
“神魔之战结束,中域近乎全毁,席萝不满圣灵给中域带来灾难又弃之不顾,前往了中域。”
“那之前中域的守护神是……”
“是圣师,同迷域一样,是生灵们自发供奉。”夕阳快要沉下去了,湖面上点点灯光,空域的长老们已经升起了祭坛,压制湖中开始沸腾的怨灵。桤庭风遐耐着不忍,抽回视线,“冥灵为何会去沉域当守护神,一直是个谜。”
他没有说实话。擎光迦南看着风遐,但没有问,只就着暮色问冷不冷,牵着对方的手上了座驾。
一路回程无话,只有暖意融融地从牵着的手上传过来,风遐微阖双目,微微倾身,便被迦南拦进了怀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当年,前任擎光家主便对他说,迦南是光,风遐是影,彼此相依相生。而那时他为了隐藏自己身怀的,让空域人看来如同魔鬼的,吞噬一切的暗影之力,只好躲着迦南走。然而最后,他还是没能逃开迦南的追逐,迦南也无可避免地被带进了桤庭氏复仇的计划。
风遐没想过迦南真的会支持他,做到这一步。
“迦南心中对空域和他的家族,没有那么深刻的眷恋。”擎光氏的前任家主曾这样说,“是我的错。不过,他重你、敬你、爱你。”
“那我就成全他。你有对空域和家族绝对的责任和眷恋,你会成他的锚,而他,不是也暖了你的魂么。”
……
我是贪恋这样的暖的。桤庭风遐想,即使先祖的怨恨之力让他身躯冰冷,即使与麟龙之栖的融合让他逐渐失去触感,他也能感受得到,擎光迦南身上的暖意——像太阳一样,照亮了他几已枯朽的残躯。
所以哪怕命已注定,他也忍不住想争一争,想多讨来一些日子。风遐回握住迦南的手,“明天我就要去见一见天尊了。”
“嗯。”迦南没说什么,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额头,“会顺利的。”
另一人自黑暗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不知今夕何夕,隐约的记忆和迟滞的思绪,被七珑灵晶穴里交汇的清浊二气冲地七零八落,而后还懵懂的他就看到了阅天机和三古奇皇。本能中的芥蒂驱使着他一剑斩了过去,却竟是被裘不悔拦了下来。然后才知道,不过短短数日,四域之间,已是几番倾覆,仿佛长梦一瞬,早已过千年。
什么都未及反应的纪无双,只来及匆匆问了阅天机一个问题:白儒飘雪,是你的人?
是。
她……
她是我选的七窍玲珑心的容器,她的记忆是我洗的,因为她必须完成任务。她对你的心思也是真的。
说完这些,阅天机就下山了。只有三古奇皇带着几分讥讽地看着他,“圣灵果然做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小玩意儿。”
纪无双直接就和三古奇皇打了起来,奇皇只挡不还手,并且因此十分烦躁,嘴上越发不饶人,“知道他们叫的知行道尊为什么不找你做弟子吗?知道阅天机为什么选葬魂皇不选你吗?知道为什么成为中域护域神的是裘不悔,而不是你吗?”
“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是因为恨我、恨沉域而发怒,还是因为对中域有心有情有责任,而对我发怒?”三古奇皇负手冷笑,居高临下,“先弄明白你自己是谁,纪无双。再弄明白你心里头的对白儒飘雪又是什么心思,然后再想想,中域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白儒飘雪?”纪无双一顿,眼睛蓦地瞪大了,“你夺舍了葬魂皇?!”
闻言的三古奇皇面色一时有些复杂,并没有作答,而是对着裘不悔指使道,“阅小子不是让你把狐族的那两个烦人东西叫过来么?”
裘不悔不卑不亢,“阅先生所布置的俱已妥当了,不知奇皇可有为难?”
黑衣的神祗停了停脚步,他现在处于一个很玄妙的状态。按理来说他已经解封了,用的又是天魁星的躯壳,哪怕是降世入中域,也不应该如此束手束脚。但是他现在被无形的契约绑缚着,无法随意地使用力量,更不能随意离开神护崖,甚至无法返回沉域。阅天机利用和葬魂皇之间形成的联系束缚了身为沉域神祗的他,仿佛只是一个“附身”的状态。且被附身的主人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和感知,遭到强烈的刺激还会试图苏醒过来。
比如现在。
葬魂皇本人感知到了阅天机的危险,试图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但是却被契约压着醒不过来,争夺之间导致三古奇皇手脚都有些不灵便了。
他只能心中暗暗怒骂:“再折腾你那谋师就真死了!”
这才消停点。
但他也不是不担忧,阅天机此去沉域,坚决不让自己跟随,要求他留在中域对付圣教一切可能的反扑。可他是要直面冥灵和圣灵……如果阅天机有闪失,不知道葬魂皇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他得有多伤心?三古奇皇摇头叹息,会像自己得知,那位为沉域散尽修为,陨落凡尘的时候一样么?
他曾经说,“命运无常,神亦不可违。”
这位被束缚的神祗远远看到了坐在山崖上发呆的纪无双,心道:这是个被命所困,却不知命的。而阅天机的师父,却是知命,也要去争一争的。他还把这样决绝,传授给了自己的弟子们。
又一天的天色转暗,若掐指算算,过不了几天,中域就要过年了。然而夜空里抖落的星子,不是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三古奇皇便在这样的夜色里,悄然离开神护崖,沉域的创始神留给了中域的守护神一句话:不信命,焉知不是命所书?
没头没尾,但裘不悔看懂了。因为阅天机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命是定数,可怎么活,得看自己。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劝醒纪无双了。
淮阳地的城郭上,金色莲花瓣缓缓向着天空绽放,顺着望向天空,仿佛华丽的藻井,层层叠叠,美丽极了,可也灼人极了。一翎浅淡的碧羽,舒展着自己的双翼,和长长的尾翎一起,阻挡了灼热莲花的落下。
暮云知书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淮阳城外。
他望着天空中的那袭雀羽,觉得自己应该嚎啕大哭,应该冲上去捶打这城墙,应该诅咒圣灵,应该……
可他什么都做不出来,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天空里,久久不散的光,直到有些恍惚,仿佛有人咯咯笑着扑过来,雀羽扇子抚在他的脸上,笑他:“小哥哥,不逗你,别躲呀。”轻轻软软的,抬手想捉住那痒酥酥的羽毛,却触到了满手的湿润。
他想喊她的名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暮云……哥哥?”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暮云知书仿佛被刀捅了一下似的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有多失态,还没来及整好架势,就见一个背着大刀的瘦高少年跑过来,年纪仿佛又大了一点,双眸一片金色,毛糙的刘海里细细掺着一绺一绺的金,在他之后过来的,是裹着斗篷的周非辰。
“小瑾?你的封印……”
“和圣灵对拼一场,被震开了。”周瑾一语带过,眼里满是关切,“暮云哥,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暮云知书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状,书卷风流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可此时的他仿佛纸卷泛了黄,藏在不见天日的阁楼里似的,生出了几分枯槁沉郁来。可周瑾心中却意外的冷静,如今淮阳地势如危卵,能在此时此地力挽狂澜的,只有他们了。暮云知书是他们的智囊,他不能倒,更不能乱!
但是他冷静归冷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忽然长得像个男人了,可心里还是好几分孩儿气,只能望向周非辰。但周非辰只是一如从前,冷冰冰地看了一眼暮云知书,开口道:“阅先生没有回应,裘不悔要镇守神护崖,那位沉域的守护神不听任何人使唤,狐族的那两条还等着新守护神帮他们对付红羊冥星。上头那只……是青鸾,还是孔雀?支撑不了多久。”他看了一眼暮云知书,见那枯槁的眼神微微动了动,继续道,“其实就我来看,淮阳地没了也不要紧。房子倒了可以重建,人没了可以再迁,至于金银财宝,不过眼外浮云身外物。万林谷毁了,明年还会长新草,紫荧古院没了,还会有新的古院……”
“淮阳地不能毁。”暮云知书打断他,周非辰再看他,却见这人将目光藏在垂下的眼睛里,“这不是没了再来那么轻易。”
“那你打算,就这么去和圣灵一较高下么?”
暮云知书想笑,没笑出来,摇摇头,“说什么鬼话?”
周非辰顿了顿,就听暮云知书道,“有歇脚的地方么?”
“怎么了?”
“让我歇会儿,三个……不,两个时辰吧。”
“好。”
周瑾一路跟着没插嘴,但是他却敏感地察觉到,暮云知书身上的气息在不断地变化,时而如惊涛骇浪,时而平如湖水,时而又烈火疾风,继而再如风过荒野……等一起走到落脚处的时候,他仿佛再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吐出一口血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