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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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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薛将军声音很微弱,轻易就被蝉鸣声盖过去了。

“我不在乎。”见良久无人应答,他又重复了一遍。身子挺直了些,语气更坚决,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薛程遇刺的消息刚传到他耳中,他就亲自去邀京中名医们轮番看诊,整整折腾了一夜,直到薛程的尸身凉透了。

东方渐露鱼肚白,突然有几个鹤拓人登门,为首的那个一手拽着薛家的一条看门狗,一手举着街头代笔帮忙写的幡——起死人,肉白骨。

只见他的副手突然拿出匕首刺穿了那狗,血从脖子上溢出来,慢慢流到他脚边。

不过一炷香时间,那狗竟然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抱着满腔希望把薛程送去鹤拓,被利用也好,被欺骗也罢。

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只要薛程能回到他身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薛将军脸色几经变换,最终郑重抬首,投来的目光深邃,语气低沉似威胁,“救活他。”

彦时安幼时在将军府洗尘宴上远远见过他一面,那时他长子薛和还在,老将军尚威风凛凛。如今再见却已满头华发。

只可惜威吓的手段在彦时安这不管用。

眼见仇人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她心中倍感厌弃,只抬起手中土罐,不卑不亢威胁回去,“那就带着你的人马退回庆国去。”

撂下这句话便拽上李至简,头也不回地隐在浓雾中离去了。

行了百步有余,金玉精心中纳罕,冒出头来感叹到,“竟然有人能接受自己的亲生儿子永世不得超生。”

彦时安对此倒是有几分了解,门阀世家的血统和柱国大将军的荣耀需要有男子继承,不论此人品行是否端正,德行是否美善。

不是做父亲的不爱这个儿子,而是他可以狠心做到不计较那个真正的儿子是死是活,“他只是需要一个会动的儿子。”

只是在此之前她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薛老将军一时冲动,不顾京中传他在南境豢养私兵的流言,举兵出征踏平鹤拓,最终兵临庆都。

到那时便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如今薛程再度成为筹码,倒是省心不少。

金玉精跟着想象出一片生灵涂炭的画面,打了个寒颤,“只怕我们前脚把薛程送回去,他后脚就要来报仇雪恨了。”

“那不会,京城只要有什么小道消息,就如同长了脚一般,一夜过去便会跑遍全城。”

庆帝最忌讳谋反二字,听了传言,定然不会放任薛将军再来南境,不没收他的镇压权,也会时时派人盯着。

一直无言的李至简狡黠开口补充到,“薛程什么时候治好,不是我们说了算吗?”

彦时安回首连连赞叹他语出惊人,切中要害。大不了就拖到鹤拓人有力一战的时候。思及此处,终于一身轻了。

李至简见她一副甩手掌柜样,笑道,“别太轻松,此间事了,该做我们的事了。”

彦时安和金玉精经过提点瞬间明白李至简说得是什么,两脸期待地看着他。

李至简头向左侧一摆,示意他们此地藏风聚气,恰到好处。

抛开鹤拓人做的那些作茧自缚的烂事不说,鹤拓本身还是钟灵毓秀的。

深山古林,树间鎏金,地上清河,是最容易育出山野精怪的地方。

自然也很适合人开灵智。

金玉精忙飘向前去四处观察了一番,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严肃地看着跟上来的彦时安,“叫师父太古板了,叫声老大听听吧。”

其实它对收徒一事一直很感兴趣,只是自己身量小、灵力薄,又只会凝化金玉,神山上想精进法力的仙徒都不会正眼瞧它。

彦时安则来者不拒,只要有人肯赐教,她就肯学。

能接触到志怪传奇里的事,她好梦得圆,自然是金玉精说什么就是什么,遂毕恭毕敬地道了声,“老大。”

而后听吩咐将囊中枫玉取出,此物薄如枫叶,晶莹剔透。举在眼前,便为山林罩上了一片赤红色。

彦时安透过枫玉看着被染成绛红色的金玉精,短手短脚正在勉为其难地凑在一起打坐。

又转头向绛红色的李至简确认它这样做是否没问题。

李至简默默点了点头,彦时安便跟着它做了。

“静心保持呼吸平稳。”金玉精边说边阖上眼。

“感受丹田处有一种微薄的气,想象那团气缓缓流散至全身。”话落,金玉精身形被笼上几层金灿灿微光,如同初绽的莲花。

彦时安照做,山静日长,林深人稀,一切都归于平静。

林中水汽微凉,只剩手中枫玉传来一丝暖意。

静坐的时间久了,仿佛阳光晒干腐草、嫩芽破土而出的声音都钻进了她耳中。

不同的是,她的身边没有金光笼罩,体内也没有暖意流散,只有困意渐渐向她袭来。

困乏欲睡之际,金玉精的小爪突然抵上她的额头。

彦时安只觉思绪瞬间汇集至额间,金玉精刻意收拢的灵力牵引着她的意念通遍全身后聚在掌心枫玉之上。

掌中枫玉温度渐渐升高,叶片散出七道红光,而后倏然收束,将金玉精击飞数米。

好在李至简及时为它挡下,红光偏离轨道,聚集到金玉精背后树上,留下一道深痕,其上有点燃的迹象。

彦时安忧心上前,摆弄着将它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你怎么样?”

金玉精晃了晃被转晕的脑袋,“没事,催动枫玉的是我的灵力,与你无关,不要自责。”

“还好你躲得快。”说话间李至简捧了一抔水倾洒在树干上,将火星子熄灭。

金玉精凑上前去探查树上留下的痕迹,“没想到这灵宝所蕴含的力量竟如此巨大,我还未使用全部灵力,就能有这番威力。”

还好彦时安还未掌握如何催化灵宝,否则起手就用如此凶悍的宝物,很容易误伤自己。

李至简拂去树木伤痕,转身宽慰受挫的两人,“这才刚开始,不得要领也没关系。”

金玉精点点头,“就是,还记得我刚化形的时候就很难操控体内游走的灵气,被野猫追的时候只能死命狂奔。”

李至简小声附和,“被人追的时候也一样无力反抗。”

彦时安不解的看了看两个神仙,这讲的是哪一出?

金玉精尴尬地搓搓手,故作轻松道,“害,那都是百年之前的事了。”

那时它刚获鼠形,年少不懂事,四处游历人间,不慎被捕鼠器逮住。

一个小男孩见它可怜,救了它,还将它偷偷带回家养伤。

金玉精是妖灵,本不会受困于此,但是它也很感激男孩的“救命之恩”,催化出一粒金子赠予他。

“只是他的父亲知道了金子的由来,特地求来一种符文将我困在笼中,还迫使我产金生玉。那时的我灵力微薄,无力承受日日化金,更无力反抗符咒。”

彦时安皱眉臭骂人心不足,急切道,“后来呢?”

“后来,那小孩放了我。不过我体力不支,逃跑时被他父亲用锄头砍断了尾巴。”

金玉精回忆起当时大雪纷飞,它尾巴的血怎么舔舐都清理不干净,灵力也好像要从断尾处散干净了。

还好李至简出现了,带它回神山养了百年。

彦时安目光不禁落在它那短短一截毛绒尾巴上。

盯得久了,金玉精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屁股,她方才笑着回神,“那坏人没有受到惩罚吗?”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惩罚。”金玉精苦笑摇头,那人靠着它的金玉寿终正寝,子孙满堂。世世代代过去,捕鼠器还摆在墙根。

而金玉精无死,需要一直担着断尾的痛苦和对人的抗拒。

彦时安不禁思忖,或许人和神仙在很久以前是一同相处的。

只是时间久了,有的神或人在彼此身上吃了亏,才觉得不该再有联系了。

金玉精如此,李至简也是如此。他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一直以来对自己悉心照拂,却也一直谨言慎行、谨小慎微。

彦时安心底暗想,“你是在担心我背负不起神仙的因果,还是在担心我会负尽你的深恩呢?”

李至简见时安突然投来凝重的目光,有些无措,“姑娘不必担心,好灵气是悉心将养出来的。”

金玉精也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血气足,平日里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这就很有利于养灵气了。”

彦时安一时间不知道它是不是在夸自己,不自觉摸了摸脸,却惹来金玉精惊呼,“呀!你的脸!”

不觉间两个时辰已到,人面皮肉眼可见的撑不住了,裂开一道道细纹。

彦时安趋至河边简单洗了洗,面皮便随水而消了,难怪梁则川说薛将军这辈子都找不到凶手。

借此时机,金玉精飘到李至简耳边,幽怨凝视道,“给我记工伤。”

李至简大笑,“赔你赔你。”

彦时安不明所以,扭过头来,发丝上还挂着水珠,“你笑什么?”

金玉精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没事!”

李至简提着它是脖颈将它拉远些,金玉精双手在空中乱摆,仿佛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李至简笑道,“枫玉伤了它,金玉精要我给它报个工伤。”

彦时安无奈摇摇头,两个活了千百年的神仙,还是如此幼稚。

不过直到今天,自己好像才与他们更贴近了些。

彦时安会心一笑,靠近吵吵闹闹的两人,“对了,这个枫玉灵宝是怎么形成的?又为什么会突然伤人?”只因它形状如枫,材质似玉,概括为枫玉,彦时安便一直这么叫了。

金玉精立刻顺台阶而下,“灵宝凝聚天地精华而成,若是有人或神以心血灌溉,则为上品。你这件多半是上品了。”

“灵宝还分高低贵贱?”

“灵宝皆珍贵。所谓上品,是灵宝身上背负着属于自己的因果,它的念力也就更重一些。”

彦时安指了指手中的枫玉,“也就是说,它有自己的想法?”

“没错,有念力的灵宝不仅有想法,还有自己的名字。李至简就有一块可以安神助眠的紫琼石,名唤远山。至于枫玉叫什么,得等它自己告诉我们了。”

“那你呢?你就叫金玉精吗?”

金玉精突然一怔,它第一次意识到名字的问题,神山上就它一只金玉精,大家也就这么叫了。

它瞬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作为一个集天地精华、日月灵气于一身的珍稀精灵,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再者说,若是再来一个金玉精,岂不是不知道谁是谁了?

于是它决定暂时闭口不言,发誓要给自己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彦时安见状又转过头问李至简,“那是谁给你起的名字呢?”

李至简也摇了摇头,李至延、李至年、李至远……这些名字的拥有者和他同为神山上的神使,对他们来说,名字就像一个序号。

“从我有意识起,便知道自己的姓名,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彦时安不解,“哪有人生来就知道自己是谁呢?也没有人必须要做什么呀。”

转念一想,他是神仙,不能用人的脑子来猜想他的生活。

况且有些名字反而是枷锁,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所想,“有没有人给你起名字、名字起的好与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存在。”

李至简亦突然驻足。

“怎么都不走了?”

“时安,我应该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久到他自己都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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